第二章相亲
当老去的是时间而不是人生的时候，我们还有寻找救命稻草挣扎的资本。而大多时候，我们已错觉自己是个成熟的老者,与生活彻底讲和。
据说，张名伟是媒婆大娘邻村表妹的大姑子的邻居的表姐的堂妹的儿子。关系错综复杂，九曲十八湾，黄河入海流。大娘竟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决不能让燕子吃亏。那小子小时候，我见过，挺好的，现在长大了，模样也不会大变，有一米七五的个儿，跟你也合适，又是中学的语文老师，铁饭碗。还有，人家不嫌弃你的农村户口。”
这最后一句正戳在韩嫣的痛处。本科的学生可以把户口名正言顺地调到市里，而她这样的专科生就只能就地农转非。这些当然是她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的，这也着实让她后悔当时如果补习一年也许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目光短浅是要付出代价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很自然的不舒服，本来想顶一句，买一栋八十万的房子，户口不就上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那轻描淡写的几十万她根本就掏不起。
说实话，她挺瞧不起男人当老师的，外加上还是教语文的，一点儿斗志都没有。但还是答应见面，成不成的，也算给家里一个交代。这两年，韩嫣和家里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下来。家里盖房子，她二话没说，就掏了八万块钱。那是她准备买车的钱。她没跟家里人说那钱的用处，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理解，她一个小女孩子家家的租着房子住买车干什么。所以，她干脆不说，车钱，接着一把一把地赚，一分一分地攒。
记得她小时候有谁说过，她和她妈妈是水火不容。水与火又怎么样？水与火的相处完全取决于所处的状态，比如用火来烧水，这就是一种合作关系，到头来得到一锅开水，皆大欢喜。现在，韩嫣妈妈已经不再夸赞丽丽有多好了，倒是逢人便说“我家燕子如何如何”，一脸满足的笑容，如院子里绽放的火红色的大饼子花，一大朵一大朵的。
上次回家，陪妈妈去小卖部买菜，韩嫣还真见了丽丽一面，领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女孩儿。虽然也是二十六岁，丽丽却俨然三十几岁的模样。孩子吵着要吃方便面，她并不理会，一边在一堆黄瓜里挑三拣四，一边数落着婆婆的种种不是。于是，韩嫣领过小女孩儿，问她要哪种方便面，然后买了一袋，递在她手里。孩子倒冲动，接过来就吃，唇齿间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韩嫣以前也在电话里听她妈妈提起过，关于丽丽生活的种种。听说，丽丽的婆婆因为她生了个女孩儿一直耿耿于怀，对她不好，孩子也不管看，丽丽爷们又常年在外面打工。结果，丽丽干脆带着孩子在娘家长住。这又让她嫂子说三道四，姑嫂二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不过，丽丽还跟小时候一样，得理不饶人，没礼狡三分，没让她嫂子占到什么便宜。诸如此类，云云。电话里，她妈妈还要再说，被韩嫣打断，说，电话费也是钱呢，虽然家里电话费也是我交，可是我的钱也是钱呀，说点儿别的不好吗，我对她的事儿不感兴趣。不是韩嫣自私，本来嘛，她从小就讨厌嘚啵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更别说还要浪费她的电话费。况且她妈妈提到的这几句已经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虽然她从来就没觉得丽丽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但是心里还是有了些小小的沾沾自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