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亲
当老去的是时间而不是人生的时候,我们还有寻找救命稻草挣扎的资本。而大多时候,我们已错觉自己是个成熟的老者,与生活彻底讲和。
有同事给她介绍对象,杨村的,他们那儿的县城,有房、有车、工作好、家庭背景也好。她笑笑,说,算了吧。同事以为是她害羞,就堆积着对方的百般好处,然后决定替她约个时间。本来嘛,在外人眼里,她永远都是温顺乖巧的样子,小白兔一般,眼神懵懂。此时的韩嫣开始搬出家里作挡箭牌,说家里是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放在这个镇里的,家里舍不得。其实,只有她知道,她不能毁了自己一辈子。引用她妈的话说就是,翅膀硬了,还哪儿都搁不下她了。其实,她只是知道自己想把自己搁在哪儿而已。她的执迷不悟,连她自己都感觉诧异。结果,一直拖到芳龄二十六,仍是孤身一人,学会了修理抽水马桶,学会了拆卸抽油烟机。
她妈求了她们村里最有名的媒婆出马给她介绍对象。她也奇怪,那个乡亲辈要叫大娘的媒婆怎么有那么广博的人脉,而且特别会说,基本一说准成。韩嫣认定她应该去跑业务,顺便写个什么什么宝典,准能成功。外加她这行当又不收中介费,买些水果、点心,花上200块钱的东西,就能让她高高兴兴地跑前跑后,比婚介所强得多,而且不用担心是不是婚托儿。
韩嫣就是这样认识了张名伟。得知张名伟的名字以后,韩嫣还整出一大堆关于姓名文化的研究成果来,令人唏嘘不止。
韩嫣认为,上个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市里人取名字已经开始讲究文化底蕴了。不过叫出来的名字还是有着明显的造作痕迹,手法也拙劣、突兀。这是韩嫣听到张名伟这三个字时瞬间想到的。名利的名,伟大的伟,目的性太强,想法昭然若揭。
这样一比起来,韩嫣倒觉得自己的名字雅致了许多。其实,韩嫣十八岁以前不叫韩嫣,叫韩燕,燕子的燕。别人都叫她燕子。她自己习惯叫自己韩燕,燕国的燕,读第一声,她觉得这样很有气魄,她的名字里有两个国家。不管她在自我介绍时怎么说自己的名字,到头来别人还是叫她燕子。这让她郁闷不已,于是她索性在办身份证的时候,顺便把名字换了,韩嫣,嫣然的嫣。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燕子,觉得太俗。
改了名字不久,韩嫣就看见了一段著名学者蔡澜对《天龙八部》中人物的评价:这位小姐,在旧版芳名叫“王玉燕”,而且有一大堆理论注释,意谓名字不必钻牛角尖,比如“玉燕”,乍听甚俗,但细想之下,形态优美,与这位天仙化人的姑娘非常相配云云。后来不知是否没有达到意想中的“化俗为清”的效果,新版改为“王语嫣”,由段誉新注:“妙极!妙极!语笑嫣然,和蔼可亲。”其实两个名字,都不知哪个比哪个更糟糕。
看到最后一句,韩嫣很是郁闷。不过她知道,父母取名还有她自己改名,都没有想过这么多。但比起“燕”来,还是“嫣”字要好一些。韩嫣便轻易地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