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门引--寒烟外
又去寒烟外,谁把世间辞退。
相逢白水枕斜阳。
春风秋雨,几道苦滋味。
功名笑我多情泪,我笑功名贵。
欲来小楼昨夜,系舟墨上丹青对。
应天府,“幽兰馆”里,戚布妙的闺房中,掌灯时分,妙儿把写好的这首宋词看了好几遍;里面有这十七年来马湘兰娘亲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也有对自己亲生爹爹和娘亲的“怨恨”,更有对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诸葛三少爷的模糊概念。
明天,妙儿就要辞别马湘兰娘亲去山东蓬莱的诸葛侯爷府见自己的亲生爹爹--戚继光。
妙儿收拾了一件又一见的随身物品,每收拾一件都有马湘兰娘亲的影子在里面,自己从六个月大就被送给马湘兰娘亲抚养;到现在十七年了,和马湘兰娘亲度过了十七个春秋,在中秋节的时候马湘兰娘亲突然告诉自己,她不是马湘兰娘亲亲生的;自己的爹爹是赫赫有名的抗倭大将军戚继光,自己还有还几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这样的事情发生,让妙儿平淡如水的生活刮起了不小的波浪。
这几个月,马湘兰娘亲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山东,已经和戚继光他们取得联系,已经告诉他们自己什么时候动身,大概什么时候到;本来诸葛俊侯爷想派人来应天府接妙儿的,马湘兰娘亲不喜欢别人知道她住哪儿,她不想让别人打搅她安静的生活,她想慢慢回忆和王稚登的爱情。
妙儿又把那封自己亲生娘亲的信件拿出来看了又看,心里全是对自己的爱和对自己的亏欠,还有对马湘兰娘亲的感谢,一字没提自己的爹爹--戚继光;妙儿心里明白这是一个女人伤心以后的绝笔和决绝,她不能原谅自己亲生爹爹这样无情无义和对爱情上的懦弱。
再见自己亲生娘亲的那一刻,妙儿就感觉这是一个受尽人间冷暖的女人,瘦弱的身体外穿着一件道袍,双手合十的对马湘兰娘亲施礼;嘴里还念着自己听不懂的佛语,微闭着眼睛,只是眼角有两行泪滚落下来;虽然穿着道袍,依然能看出当年的风姿和容貌是很美的。
当陈氏把眼睛睁开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把妙儿抱怀里大哭起来,那哭声真的能震动天与地;毕竟妙儿的血管里流着陈氏的血,血浓于水在这里得到了诠释。
妙儿要求陈氏跟自己去见自己亲生爹爹的时候,被陈氏一口回绝,陈氏不想见戚继光;只想伴着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此生能见到自己就是最大的心愿。
“妙儿,你想什么呢?”
马湘兰娘亲微笑着来到妙儿的房中,来到妙儿的跟前问道。
“娘亲,娘亲,娘亲,,”
妙儿喊着就扑到马湘兰的怀里哭起来。
“妙儿怪啊,妙儿听话,妙儿不哭,妙儿好孩子。”
马湘兰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安慰爱哭的妙儿,一边抚摸着妙儿的秀发一边把妙儿的小嘴巴抬起来说道。
“娘亲,我不去山东,不去诸葛侯爷府,不去见自己的爹爹;我要留在‘幽兰馆’里陪娘亲,给娘亲养老送终。”
妙儿说着又抽噎起来。
“傻孩子,哪有这样的,天下哪有孩子不忍自己爹娘的啊;你的爹爹是大明朝的大英雄,抗倭名将,还是得老百姓的爱戴和敬仰;你未来的夫君是登州府最年轻的举人,如果此次能靠中进士及第,你不就是有地位的夫人了吗?傻孩子,不要说傻话,听娘亲的,今晚把路上用的东西收拾好了,明天娘亲就送你上船。”
马湘兰眼睛有些湿润的说道。
自己怎么能舍得自己样了十七年的孩子,明天就要离开自己,和自己的亲生爹爹团聚;可是又不能不让他们团聚,毕竟,戚继光才是她的亲生爹爹;自己不能这样残忍,这样也违背自己的良心。
马湘兰心里暗暗的想着。
“妙儿,你娘亲给你的那个玉坠,你要收好;那是戚老将军给你娘亲的定情物,到时候你给戚老将军看,他就知道了。”
马湘兰把妙儿从坏了抱开嘱咐道。
“娘亲,妙儿不想走,妙儿不想离开娘亲,到哪儿就没有人教妙儿诗词了;到哪儿,妙儿谁也不认识,也没有人陪妙儿说话,也没有人给妙儿讲故事了。”
妙儿满含眼泪的看着马湘兰。
“傻孩子,到了诸葛侯爷府,有好多的丫鬟;等你和诸葛三少爷成亲了,他可以教授你诗词文章,诸葛三少爷可是个读书人。”
马湘兰上前又安慰妙儿。
“可是,妙儿就是不愿意去,妙儿就想和娘亲在一起。”
妙儿说着又窝在马湘兰的怀里。
“好了,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的休息,明天一早,娘亲送你。”
马湘兰说着转身要走,自己实在是不舍得看见妙儿哭了,哭的自己心都碎了。
小重山--寒雨丝丝上小楼
寒雨丝丝上小楼。
帘钩花欲破,掩风羞。
罗衣解佩许清愁。
窗外事,暗柳转沙鸥。
鸿雁被山囚。
洗妆难尺素,乱心头。
凄凉别后向谁投。
长廊泪,送去远山收。
这是马湘兰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自己和王稚登的故事,又想起和妙儿十七年的感情,提笔写下了这首宋词小重山。
马湘兰是被后人传奇为“秦淮八艳之一”的最重感情和最重情谊的江南名媛,她的故事一直都受到世人的关心,都为她不能和王稚登没能走在一起而惋惜。
她的诗词歌赋曲,都是脍炙人口的,有很多名篇;尤其她的画,更是得到很多名家的收藏,尤其是画竹子,更是得到名家的赞赏和品论。
马湘兰躺在床上无法睡去,明天妙儿就要离开自己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打发;自己已经到了暮年,并且还有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一见王公子;其实这个时候的王稚登王公子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王公子没能娶自己也许有别情,可是,自己怎么就忘不了他呢?
马湘兰没有将自己得病的实情告诉妙儿,她知道妙儿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子,如果知道自己得重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自己的。
马湘兰在想象着妙儿回到山东,和诸葛三少爷成亲,过上好日子,自己也就放心了;毕竟,不能让妙儿跟着自己在这秦淮河上过一辈子,自己这样就算了,妙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染上世俗的眼光和看法;这样会对戚老将军的名声有污垢的。
马湘兰想着想着就慢慢的睡去。
“馆主,馆主,你该起床了。”
丫鬟红儿上前过来叫醒熟睡中的马湘兰。
“哦,是该起床了,时间不早了,鸡都叫三篇了吧。”
马湘兰问红儿。
“嗯。”
红儿答道。
“嗯,好了,去叫妙儿小姐起床吧。”
马湘兰吩咐道。
马湘兰梳洗打扮完,好一会还不见妙儿过来,就自己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当马湘兰来到妙儿的房间时,看见妙儿的房间还在点着蜡烛,妙儿在绣着什么东西。
“妙儿,你比娘亲气的还早啊,是不是等不及了啊。”
马湘兰很爱的说着走了过去。
马湘兰上前看到妙儿绣的是一副百竹图,在石桌旁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在给小女孩讲故事。
马湘兰的泪水猛然间流出来,上前抱着妙儿抽噎起来,马湘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分明就是绣的自己和妙儿啊。
“娘亲,娘亲,,,”
马湘兰和妙儿抱头痛哭。
当妈湘兰把妙儿从怀里再次的抱开时,看见妙儿双眼通红,眼角流泪;这才知道妙儿一晚上没有睡觉,用泪水攒着丝线绣完这幅画。
马湘兰感觉自己没有白疼妙儿,自己的心血没有白流,自己的心思妙儿都知道。
“妙儿,拜别娘亲,拜别‘幽兰馆’。”
妙儿说着在江边就给马湘兰跪下磕头,马湘兰看着妙儿,心里那个痛犹如万箭穿心的疼。
看着妙儿哭的眼睛都肿起来,一身明水紫袍,外加一个水红小夹衫;系一条浅绿色丝带,头上挽了一个“清照”发髻,双耳着一对飞凤耳坠。
这是马湘兰最后给妙儿按照自己年轻的时候喜欢的样子打扮的,她想在妙儿的身上看看自己的影子,也不枉自己养育妙儿十七年。
“妙儿在拜别娘亲,再次拜别‘幽兰馆’。”
妙儿连续的哭着给自己磕头,马湘兰怎么拉都拉不起来,妙儿还是一直给自己磕头;一共给自己磕了十七个头才起身扑到马湘兰的怀里又哭起来。
马湘兰知道妙儿的这是七个叩拜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再相逢;也许这一别就是永别,也许这一别数年之后就是阴阳相隔。
马湘兰想到这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把妙儿抱开,推着妙儿上船。
上船--上船--上船--
北去的船渐渐的离开了马湘兰的视线,妙儿的影子也渐行渐远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马湘兰突然感觉到天黑了下了,自己扶着前来送别的红儿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