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葵见到吴亮时,他正躺着靠椅晒着初暖的太阳。
看到雨葵疲惫不堪的模样,吴亮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瞎忙些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我还老,至少我的头发还没有全白,这算怎么回事?都是混账东西…哎……!”
雨葵苦笑道“吴叔,能别每次看见我就生气吧,再这样的话,下次不敢来看你了。”说完故意做了个鬼脸。
“看见你就来气。”吴亮也故意瞪了瞪眼睛,惋惜道:“你们父子都一个德性,老话说的不错,有其父必有其子。如果每天让我看到你父亲,至少要少活十年。”
雨葵吃惊道:“我父亲怎么了?”
“你个混蛋小子还有脸问我?你自己算算时间,你有多少年没回家了?”吴亮接着叹息道:“叔从小看着你长大,你有什么心事能瞒住我?二十五岁离家出走,迄今已八年!你家离叔这不远,三年前你到我处来竟也不回家去看看。你爷爷奶奶前年相继过世,临去前还一直闹叨着你、你父亲虽跟我是兄弟,但他吃喝嫖赌死性不改,我也没法子一直关照着他,毕竟我也老了,能安然的度过未来的岁月就已满足。”
雨葵的心突然一阵刺痛,浪子无情本也无泪,可是他却偏偏流下了泪,辛酸的眼泪。
这世上有样液体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那就是眼泪!
吴亮接着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没回家,我是个过来人,有时竟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思想。”
雨葵红着眼道:“这次我一定回家,就算天塌下来也一定要回去,我错了,真的错了。”
“爷爷奶奶,你们能原谅这个不孝子孙吗?”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在这一刹那,他想到了水寒,想到了他的无情,想到了杜七,顾家的男人。可是、他却想不到自己的无情,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无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子的,只看到了别人的过失,却永远看不到自己的过错!
半响、咳咳…吴亮本不想再多说下去,可是又忍不住问道:“这次打算回来多久?以后还会不会再走?”
雨葵低头道:“我不知道。”他在这刻真的不知道,他的思绪极为混乱,他的头又开始在隐隐作痛,他想什么都不去想、可是他又偏偏在胡思乱想,尤其昨天的那个女人,就像他的影子,甩也甩不掉。
咳咳…咳咳…吴亮在不停的咳嗽,这种时候他知道不应该再刺激雨葵了,任何人都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尤其一些内心深处的隐私。说白了,一旦接触或冒犯,会令自己麻烦上身,他已是个老人,他也不想再找任何麻烦。可是面对雨葵,他的心里又忽然觉得有点难受。毕竟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多少也会有着点“亲情”存在。
午后的阳光虽温暖,却也散得快,吴亮用拐杖点了点雨葵的头,雨葵立刻搀扶着他起来,这老人竟是个瘸子。
吴亮边起来边说道:“你婶最近新开了个药店,她也惦记着你,有时间去看看她吧。”
雨葵呐呐道:“嗯,有空一定去。叔,今晚我可以再睡那间房吗?”
“你个小子又惦记着我的好酒了。”吴亮故作小气道:“上次跟着你回来的那个女孩这次为何没看到?一回来就想喝我的好酒,若没有人帮我看着你,恐怕几天就被喝光了。”
“哈哈…知我者吴叔,这次你大可放心。没有人监督,也绝不多喝。”
吴亮道:“那女孩叫…”
雨葵打断了他的话,萧索道:“她已不是女孩。已是孩子他娘”
吴亮瞪着眼道:“在我眼里她就是女孩,你是男孩,你父亲是长不大的孩子。”
雨葵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不应该向老人纠正这个问题。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反驳,不能反驳,也无力反驳。在长者面前,被训的通常都是小辈。小辈能做到最好的态度就是不吭不声虚心接受,目无长辈的人是要受到舆论与不齿的。
所以雨葵只有承认,他在静静的听着,他已决定不再插话。
吴亮目光望着天空,夕阳褪去,吹起了一阵阵冷风。他偶感叹息、倍觉凄凉,时光一去不复返,岁月的刀痕无情的划在他的脸上。
他想起了往事……这世上或许也只有老人才喜欢回忆往事,孩子的长大终究离他们远去,孤独的晚年,若没有几件往事可回忆,那么日子要怎样寂寞的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