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三姐抬起手,抚了抚我头上的兰花簪“你可知逊宁,自他父亲离世,就有多克己勤勉,待他母亲离世,他更是已成熟的不像同龄的孩子”。
“他对每个人都很客气,但也很生远,二姐那么喜欢他……”
……?二姐喜欢逊宁?抬起头询问三姐。
“是,二姐非常喜欢他”三姐看我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
“二姐几次求父亲与逊宁说亲,逊宁都只推脱,为此父亲差点与他翻脸”。
“前些时间,逊宁却频繁来家里,其实是来看你的,你知不知道”?三姐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到。
来看我的?我不明就里,依然只看着三姐。
“同时也向父亲表明,他心属的,是你”。
“小妹,我不知你为何那么排斥用兵打仗,但是对逊宁,你可不可以放下这些,好好的对他”?
“小妹,你可稍稍体谅逊宁一点,身为皇族,若是不挣些军功在身,他要如何自保?若是我大辽不好武,又要如何自保?”
……逊宁啊,我们究竟该如何相处?
一路静静无话,三姐看我困倦,体贴的拉了垫子在我身后,让我在马车上眯一回。
逊宁啊……
马车摇摇晃晃,一下一下,犹如打在心上。眯着眼睛,逊宁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浮现在眼前。
渐渐地,才发现,逊宁,我竟然那么想他,而他来与我告别,我都不曾好好对他。这世间,最让人痛彻心扉的,莫过于悔不当初。
想起那日他似说了一半的话,逊宁,若再相见,你想对我说什么?
马车上岁月无聊,我与三姐东拉西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比如韩隐十三岁那年,居然不知青楼是什么,只道是吃饭的地方,堂而皇之跑去,还说照着最好的肉上,有多少来多少,老鸨把姑娘们叫来,吓得他跳窗跑了,为此回家还被祖父臭训一顿,罚他一个月不许出门。
还有那次他和安隐(耶律沙)去吃酒,结果和耶律清不知为什么事争起来了,几个人赌约,输的人要赤膊绕城一圈,那时是寒冬腊月,韩隐他们输了,自然照办,当时整个上京都闹起来了。韩隐回去后自是高烧三天三夜,他祖父气的直跳脚。
“小妹”三姐停停,“韩隐待你也不错的”。
自那次黑山牧场韩隐带我去凤栖山避祸,我和他的关系好了不少,虽然他依然管我叫丑八怪,但我也没那么讨厌他。
三姐拿起千机先生给我配的药,左右看了看“据说这是韩隐后来,又去了凤栖山,求了千机先生的方子,给你配来的”。
“三姐,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小妹,只有你傻乎乎的不拿这些当回事,世家弟子,哪个和哪个走的近一点,哪个又对哪个好些,这些大家都留意着呢”。
这样的活法,好累。垂下眼帘,不再接话。
“小妹,如今和大姐二姐亲事已订,小妹也莫要错失良缘才好”。
良缘吗?我终究是要在这里一辈子吗?
几日后快过要晌午,我们终于到了南京城,远远的看见城门口,和三姐不由的舒了口气。
待要进城时,却发现这日盘查格外的严。
“我们是北院枢密使萧思温家中的”随行报过身份,守城兵士核查了我们的路引信件,又报给队长,队长过来又复查一遍,才赶紧把我们接了进去。
“怎么南京城出了什么事吗”?我问三姐。
“说是近日来的流民多,又是战事,要小心核查,总归要安全一些”。
“德让行事果然稳妥”。我对三姐说。
三姐浅浅的笑着,那是自然。
到南京留守府前,德让早已经等在门口,见我们马车到了,急急迎了过来。
“燕燕云晓,二位辛苦了”。
想来德让已经得到父亲许婚的消息,见了三姐,眼神明媚。
“德让”三姐从马车上跳下来。
“这一路还好”?
“还好”。
“近日有些事忙,没亲自去接你们”。
“不碍事”
“云晓这一路也还好吧,快里面请”。
德让先将我们带到已经准备好的屋子,让我们梳洗休整。
推开房门,被褥桌椅无一处不整齐,陈列摆设少却精致,俨然比我在萧府的还要好上些,足见是费了心的。
小琳先帮我梳洗,再将一干用品取出放置,竟也有条不紊。
收拾好后,去隔壁三姐那里,看她手里拿着绣好的荷包,反复端详。
“好了三姐,你已经看了一路了”。
“怎么越看,越觉得丑了呢”?
“怎么会,这是最好看的一个了”。
……
“二位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韩府的官家亲自来请我们。
“还是觉得很难看”三姐将荷包装起来。
无语看着她,好三姐,一路上教训我,多么的豁达,到自己这,这是怎么了?
随管家来到饭厅,一桌饭菜都已经备齐,只是德让并不在。
和三姐坐下,怎么主人不来陪我们么?
“恕招待不周,公子和大人还有些公务处理,二位小姐想是已经饿了,请先用,改天再为二位接风”管家恭敬的说着。
“管家太客气,自是公务要紧,是我们打扰了”。三姐同管家说。
“二位小姐请慢用”,管家立于我们身后,张罗丫鬟为我们布菜。
车马劳顿,食欲也差些,我和三姐只吃了不多,便放下筷子。
“不劳管家了,我们想去外面走走”。三姐谢过管家,我们出了韩府,往街上去。
心知三姐是因为见不到德让,心中郁郁,才想出来走走。
“三姐,南京果然繁华,比起上京,又有一番不同的韵味”。
街道两边,有各式摊贩,让我吃惊的是,居然有汉人打扮的人,售卖的,也是汉人物件。
一对水滴形翠玉耳坠,拿细银线简单的穿了,随风飘摆。仿佛烟雨江南,摇曳在雨中的新绿。拿在手里,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那江南的家,永远也回不去了。
“小姐”小琳拉拉我衣袖,才看见一队兵勇过来。
和三姐对视一眼,不知其他人发现没有,自我和三姐到街上这一回功夫,城中兵勇已经巡逻三次。
一般而言,大辽非战时,城中兵勇一个时辰巡逻一次,战时则半个时辰巡视一次。从我们到街上算起,大概只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巡视三次。
难道真有事?
三姐的眉头皱的更深“怎么了三姐”?
“这不是巡视,是换防”。
“换防?那不是”?!
“是,紧急战时才有此频率”!
再无心留恋,同三姐回韩府去。
家丁告知我们,德让已经回来了,刚去了我们院中等三姐。
来到院中,果然德让神色忧虑站在那里。
“德让”。
“燕燕,你们回来了”。
“德让,出了什么事吗”?三姐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圣上部署,此次逊宁军队粮草由南京供给”。
我和三姐点点头,南京距离北汉最近,由次提供粮草,自然更方便,这没什么问题。
“可是前次派出押送粮草的队伍居然被劫”。
什么?被劫?
那逊宁和韩隐他们怎么办?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被劫,是件多严重的事。
南京城里的余粮倒是足够,只是这运送到大军的时间,怕是要拖后。
“可是,运送粮草的时间和路线,又怎么会被知道”?三姐不甘心的问到。
德让摇摇头,“正是因为还未查出原因,才不好办。回来的兵士描述,劫粮草的人,并不很多,现在只有更多加些兵力押送才是”。
“现在都安排好了”?三姐面露担忧。
“务必保证大军粮草,这次,动用了南京守卫的一半去押送”德让苦笑下。
“那城里”?
“探子回报,南京城外围几百里,均未发现可疑痕迹,我亦上报上京,请求多加人手,有个万一,南京城还是可以防备几日的”。
德让看着天边压的低低的乌云,但愿,这一切,只是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