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家里仆人来打点过,不多久小琳就端了热水来,给我们梳洗。
懒懒的靠在桶里,说不出的舒服。
“小妹,其实逊宁真的很不错哦”想起三姐说的话,脸上渐渐红起来。
“逊宁自小就和我们都不一样,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无论做什么事,他都照顾着我们,做事最是妥帖”。
“小妹,那次遇刺,我们都没想到,逊宁会那么做,他对你,是不同的”!
“小妹,如今我们都已到了婚配的年纪,逊宁一夫难求,小妹若是喜欢他,可得抓紧了”。
逊宁,逊宁……
耳边三姐的话来回萦绕,紧紧握着逊宁送的簪子,心神荡漾。
“小妹,下来吃饭了”。三姐在门外催。
“就来”。胡思乱想,居然连时间都没注意,匆匆穿好衣服,来到楼下。
三姐和她的丫鬟都已经等在那里,“三姐”,有些不好意思。
“快些吃吧,吃完早些休息,明天大早还赶路,你身子弱,出趟远门也真是不易”。
三姐令小琳将大鱼大肉都往我碗里夹,“多吃点,身体才能好”。
“谢谢三姐”。
“还那么见外”。三姐瞪我一眼,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没有没有,去别家”!突然掌柜大声呵斥着。
“求你了,我们已经问过很多家了,哪怕是间柴房也行啊”。
“没有,去城外城隍庙里,那里不收钱”!掌柜很不耐烦,将两个人往外赶着。
“求你了掌柜,我们不能再住城隍庙了,那里漏风,孩子已经病了,掌柜,你行行好吧”!妇人几乎跪在地上。
我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紧紧搂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大概八九岁的模样,脸呈不正常的红色,那妇人要死死撑住他,他才不至于跌倒。
“开门做生意,最忌讳遇见你们这样的人,你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他要是死在我们店里,多晦气,没有地方收留你们,快走”!掌柜更不耐烦,一挥手,上来几个伙计,就要赶他们出去。
“求你了”!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给掌柜磕头。
“三姐”?
我看着三姐,正欲祈求她收留这对母子。没留意门外走进几个人来。
“这是在做什么”?来人一进门,皱着眉头问到。
来人二十开外,身着锦缎蓝袍,腰间一块上好的翠玉佩,红丝涤。长相端正,面色可亲,身后跟着几个,一看便知是他的随从。
掌柜一见赶忙迎了出来,“公子不要在意,里面请,不知打尖还是住店”。
来人扫了掌柜一眼,没答话。
“我们公子问你呢,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随从问到。
“两个小人,公子不必介意,免得污了你的腰,我这就赶他走”。掌柜谄媚的说到。
“什么叫小人”?那公子开口,有几分不耐。
“小的说错话,公子莫怪,公子里面请”。掌柜反应也快,赶紧撇开话题,将来人往里面让。
来人给了随从一个眼色,随从掏出一个银锭,往案台上一放。
“给他们母子二人来间客房”。
“这……”掌柜迟疑一下,随机满脸堆笑,“好好好,公子里面请”。
妇人见状,不断给来人磕着头,这人竟似不自在般,绕过妇人,径直上楼去了。
“跟我来吧”伙计很不耐的走到母子二人面前,将他们也往后院领去。
“哎,听说了吧,宋又打北汉了,这几天,从北汉那里逃出来的人,可不少,咱们这里离得远,还是少的……”邻桌几个人窃窃私语。
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北汉,北汉,逊宁不正带兵在那里?
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罪人,这对母子的遭遇都是我们造成的。
低下头来,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说我们,说逊宁,说带兵打仗的罪恶。
“小妹”三姐将手搭在我的手上。
低头不语,三姐叹了口气,“去休息吧”。然后站起来和我一起往楼上走去。
夜里辗转难眠,想起那对母子,想起邻桌说的话,居然还想起了韩半月,同样的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第二日坐在马车里,神情仄仄的。路上不时遇见逃难的人,妇孺老幼,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神情愁苦。
“小妹”三姐伸手过来,将帘子强行放下。
“小妹?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三姐瞪着我,着急的说,“这次本就不是我大辽要打,是赵二胖先打过来的,北汉和我们相邻,若是被赵二胖打下来,以后我们大辽便多了一个敌人啊”!
“小妹”!三姐恨铁不成钢“小妹,这些年赵二胖四处征战,先吞了后周,现在又把矛头指向北汉,他这份狼子野心,世人皆知,现在北汉与我们交好,边境尚能太平些,若是北汉被赵二胖吞了,那以后大辽的边境恐怕不得安宁了”!
“小妹啊”三姐看我依旧不啃声“你这认死理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呢?夏州本就向着赵二胖,如果北汉再落入赵二胖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啊”!
“换个说法,赵二胖那个吞了这个吞那个的性子,他日要来打我大辽,那也是迟早的事,小妹,不强大,如何立足于世,不用兵,又如何守得百姓安康呢”?
三姐刺啦掀开帘子,指着外面的难民,“小妹,你看看他们,若是北汉强大,他们的男人足以保护他们,他们又何至于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小妹,没人喜欢战争,你当逊宁就愿意吗”?三姐停了停。
“我记得我们几个孩子里,逊宁幼时最为斯文,人又聪明,待人最和气,连说话都不大声”。
“他祖父擅战,然而到了他父亲,虽性子刚烈,却有勇无谋。还是九岁那年吧,乌骨室韦二部就闹的厉害,他父亲前去征讨,却吃了大亏,回来后重伤不治,不多久就亡故了”。
“先帝暴怒,说他们有负皇恩,将他们一系子弟皆贬了职,逊宁家里一时萧条,宗亲们,也都不愿理他们”。
“那段时间,逊宁也受了很多冷落,便是去私塾,因他父亲领了罪死的,也被人欺辱,可尽管如此,逊宁依然和气平静”。
皇亲家,最是攀高踩低,在萧府这几个月,我自己深有体会。
“小妹啊,一直到逊宁母亲离世,他才知道,这世间最凄凉的莫过于人情”。
“他十二岁那年,乌骨室韦二部又作乱,逊宁找到父亲,说想替他父亲一雪前耻,经父亲多方保荐,他才得了机会随萧干去了战场。小妹,那年他才十二岁”!
我听的心中微痛,十二岁!十二岁的逊宁,父母双亡,便披挂上阵。
望着远处灰白色的远山,连绵不断,那时的逊宁,该是一种怎样的情景?
辗转沙场,寒衣可足?冲锋陷阵,生死可知?北地冰寒,饥饱可有?
“两年征战,几经生死,逊宁和萧干二人竟全歼了二部叛军,二部也归我版图之下,先帝大喜,才开始启用逊宁”。
“我见到他回来时的样子,不由震惊,他走时还只是一个尚有几分瘦弱的男孩子,回来时,已磨练的浑身戾气,连阿鲁墩于越也对他赏识有佳,只不知他那几年经历了怎样的生死”。
“小妹,你只看到百姓无辜,这样的逊宁,你不心疼吗”?三姐目光灼灼看着我。
不心疼吗?
“生逢乱世,有几人,又可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就连韩隐,那么随意贪玩的性格,也被他祖父督促学武。小妹,你我身为女儿家,尚不知其中辛苦,今天听我这么说,你可有稍微体会下逊宁和韩隐他们的苦衷”?
想起初见时的逊宁,腼腆的笑着。他那样站在我的院中,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顿时春暖花开,阴霾散尽。明明就是如玉的性情,却不得不上阵厮杀,手染血腥。
逊宁啊……
“小妹,我从没见逊宁对哪个人那么上心,他见着你时,看着你笑的样子,不知看化了多少人的心。小妹,他很喜欢你。你不要总冷着脸对他,好不好”?
逊宁对我的好,连三姐都看的出,我又如何不知?长街的夜风里,他随风而散的发丝。黑山猎场,他关切的眼神。皇宫中,和父亲一起力保我,宁可不查余孽,置自己安慰于度外,也要送我尽早离开,这样的逊宁,如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