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五少爷,司徒浮,一直都被司徒光贤逼迫学习蹴鞠,却又一直不得要领,偏偏喜好古书古卷,暗地里与英林学习医术,英林因英烈出走而忧心难过,对于司徒浮便倾囊相授,直至司徒杰闯出名声,司徒浮才正式放下了蹴鞠,专心研习医道。在众兄弟中也是最得人缘的一个,于十八岁时与大儒之女秦相燕成婚,夫妻和睦,育有一子玉承,年方七岁,而玉承却是不爱学医,总是调皮捣蛋,惹事闯祸,让司徒浮头疼不已。
“子浮,我带承儿去看阿璧和锦儿。”秦相燕拉着玉承说着,司徒杰点了点头。
“十三叔!”玉承穿着淡青色的袍子,个头虽小,但却是有一股书卷之气,像极了司徒浮。
“怎么了?”司徒杰问着。
“英叔叔在十三叔府上吗?”玉承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司徒杰不解但还是点头,而一旁的司徒浮已经开始无奈叹息了。“那,能不能让英叔叔教我武功啊!”玉承眼睛一亮,急忙发问。
“那你得问他是否愿意收你了。”司徒杰笑道,秦相燕微微叹气,连忙拉着玉承走了。
“你与阿璧之事可有转机了?”司徒浮问着。
司徒杰苦笑,“算是转机吧。”司徒杰勉强应着。
“山庄众人离散,十二下落不明,你又远走西域,恐怕会有变故。”司徒浮突然转移了话题。
“多想无益,劝不动,也不能绑走,远去西域舟车劳顿,何必再去折腾他们。”司徒杰倒是看得很开,司徒浮眉头微皱,想必还是放心不下,“五哥,对于融冰你可有法子?”
“融冰为水,当以热驱寒,至于融冰之法,我认为以水融冰方是上策。你在众兄弟面前最讨喜,一向如鱼得水,怎么就不懂得本性难得,还是世事浮沉太多,你已淡忘本性。”司徒浮说道,司徒杰默默点头,本性难得,以水融冰。
木讷的英烈实在不懂得该如何拒绝玉承的热情如火,只好转头去求司徒浮兄弟帮忙,司徒浮只道帮不了他,而司徒杰则说,‘有你教着,也能防着他惹事生非。’英烈无奈,只得收下玉承,不过,想要练成上乘的武功,又岂是那么容易的。玉承不过七岁,哪里受得了这苦,练了三天就已经叫苦不迭,秦相燕更是心疼不已,于此,司徒浮只是淡淡的吩咐了玉承一句,这小子就乖乖闭嘴了。司徒杰问其缘由,司徒浮只是笑了笑。
原来,玉承在庄内长大,见多了司徒浮这些大人之间的兄弟矛盾,心里十分排斥和反感,甚至于不愿意再有兄弟姐妹的心思。秦相燕多年来只生了玉承一个,绝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玉承的小心眼。司徒浮自然知道玉承的小心眼,便以此告诫他,“若是不听话,便让你娘亲再生一个。”
溶月阁
玉锦已经睡着,秦相燕绣着玉兰花,江璧月却是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看着她绣花。“玉承呢?还在练功吗?”江璧月问着,秦相燕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也不知这孩子哪儿来的心思,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可还是不肯停下来,劝也劝不住。”秦相燕笑着说。
“有条想走的路也是好的。”江璧月轻声道。
“那份执拗的性子还真像是司徒家的人。”秦相燕说着,抬眼淡淡的看了江璧月一眼,却是猛地一顿,不小心扎到了手,“瞧,这就是绣花,不管你技艺多精湛,心思多缜密,总是会扎到手,不可避免。”秦相燕淡笑,轻轻吮了指上的血滴。
“绣花而已。”江璧月应道。
秦相燕轻叹,“你可知,我在嫁与子浮之前,与人有过秦晋之约。只不过,那一日,他失约,我亦失约罢了。”秦相燕笑了笑,说道。
“五哥...”
“他知道,他说只要我不想走,他就不介意。”
(你还念着他吗?)
(从我决定出嫁的那一刻开始,能让我秦相燕付出所有的,就只有我的丈夫。)
“五嫂回去了?”司徒杰问着,坐到了桌旁,江璧月收回心神点了点头。“明日启程后,路途颠簸,你若有不适便去告诉五哥,不要死撑着。计划是两个月内到达西域,不过世事无常总有变幻,或许时间会长一些,家里奴婢下人遣散了很多,照顾你的只留下了浣儿,至于锦儿,交待给奶娘就好,你不必太过操劳。”司徒杰说着,一旁的浣儿倒了茶放在司徒杰的面前,司徒杰端起茶正要喝,却见江璧月一直在看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司徒杰问着,江璧月摇摇头。
(五嫂,你知道,司徒的本性么?)
(子杰的本性...他一向孝顺,就算是对公公极为不满,也大多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恭顺谦良,得体大方,在众位叔叔伯伯面前一直都很讨喜。我当年下嫁子浮时,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机灵古怪,子浮也曾说过一些他比赛时的状况,有些急性子,喜怒于形,爱闹腾爱耍无赖,常常就跟对战的球社对骂起来!子杰小时很爱笑,也爱唠叨,长大以后,性子内敛,不像从前那般毛毛躁躁了。)
还真的看不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爱耍无赖的人。
“府里还有点事,你先歇着吧。”司徒杰说着,转身离开了溶月阁。
“小姐,热水放好了。”
沐浴过后,浣儿为江璧月擦着头发,脸上有些绷不住。“怎么了?”江璧月看着她,不解地问道。
“想着小姐的头发终于可以长出来,浣儿就高兴。”浣儿笑眼盈盈,望着镜子中的江璧月。
“为什么这么说?”江璧月轻声问。
“姑爷既然敢砸了菩萨,就说明他会不顾一切地留下小姐,那样,小姐就不会出家了。”浣儿理所当然地说着。
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牢笼了,她却是高兴不起来,那些少有的安心地时光和那些悲伤哀痛,统统都在这里...她讨厌司徒府,此刻却是舍不得,也不知是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这里的回忆...披着衣服走出了溶月阁,她一直都不愿离开溶月阁,因为害怕那些下人对她指指点点,而如今,府中竟然凄凉至此,穿过走廊,来到了她一直不敢涉足的地方,落乔阁,乔骆儿生前的住所。她从未来过,也不敢来,乔骆儿死后,这里被司徒杰封了起来,再也没人进去过,即使是司徒杰,也没有...
可是,现在,落乔阁门上的锁却不见了,那唯一的钥匙是在司徒杰身上的。推门进去,园子里积满了落叶,杂草疯长,尘埃覆盖,一片灰蒙蒙的,空气中有很浓的土腥味,还夹杂着几缕酒香。在后园,落满了尘土的石桌上,放着两个酒杯,他提起酒壶缓缓将杯子倒满,仿佛还能看到昔日的倩影正含笑倒酒,眼底是脉脉的深情。如今正印证了司徒的那句话,白云苍狗,物是人休。
喝完了杯里的酒,司徒杰正要倒第二杯,衣袖却是不小心扫到了酒壶,砰地一声,摔成了碎片,司徒怔了怔弯下腰去把碎片收拾了起来。江璧月看着这一切,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转身走了。她相信秦相燕所说的话,也相信司徒杰是个恭顺谦良的人,只是他的谦良,他的温柔从来都不是对她而已,能让他温柔以待的那缕芳魂已经消散在了天地间,再也回不来了...
一夜未眠,启程之后,江璧月就一直睡着,直到午后才转醒过来,司徒府和妻儿在后面的马车里休息,锦儿和奶娘在一起,浣儿在车里也是昏昏沉沉的睡着。驾车的是米霈、司徒杰和英烈,还有一些下人骑着马,驮着东西跟着,到了郊外,车队停下休息,司徒杰正要跟米霈商量下一站的具体行程,浣儿突然哭着跑来,说江璧月不见了...
“璧月!”司徒杰骑着马,一路往回找,浣儿说她迷迷糊糊的知道江璧月醒了,等清醒以后就不见了,应该不会跑太远的。
齐眉断发,青灯长卷,江璧月从来都没有断了这个念头,是他自作多情的以为她已经放下了,他至今都放不下乔骆儿,她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下呢...一路找来都不见人影,是不是到山里去了,附近山上好像是有寺庙的,司徒杰想着,调转马头朝山上找去。
日已西斜,天色渐晚,在计划好的客栈里,浣儿正闹着要去找江璧月,被米霈拦着不准去。
“你好讨厌!”浣儿气得大叫。
“随你便。”米霈淡淡的看着她,浣儿气哼哼地坐到桌旁,其他桌的人都看了过来,米霈有些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出了客栈,浣儿哼了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姑娘,不如让我们带你去找你家小姐吧。”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浣儿皱眉,站起了身来,看着几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心里有些排斥。
“不需要。”浣儿说着正要回房去,却被几人拦住了去路。
“别呀,咱们一定能帮到你的!”男人贼兮兮的笑着,上下打量着身材娇小的浣儿。
“是呀,咱们兄弟可都是热心肠!”另一个男人笑着,抬手伸向了浣儿的身后,蓦然尖叫声起,浣儿脸色苍白,一巴掌摔在了摸了她的那个男人脸上,几个男人神色一变,纷纷伸手去抓浣儿,却是被英烈和还在一层吃饭的下人们给揍了。
“出了什么事了?”听见声响的米霈连忙走了进来,问着,英烈还没说话,浣儿就已经推开米霈跑出客栈去了,米霈皱眉追了上去,却见浣儿坐到了门前的树下,哭了起来,客栈里不断的响起几个男人的惨叫声和求饶声。米霈微叹,看着哭起来没完的浣儿有些头疼,想起来启程前司徒杰突然说要把浣儿许给他,他只想拒绝,谁能受得了这丫头!况且,浣儿今年才十六岁,比他足足小了十岁。可是司徒杰既然提了出来,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想来浣儿也是不愿意嫁的。“不要哭了。”米霈揉着眉头,浣儿却是反常的没跟他叫喊,只是哭着。
月光皎洁,黑马拴在树干上,正安静地低头吃草,火焰跳动,发出啪啪的声音。“在想什么?”司徒杰环着江璧月的身子,轻握着她的手,突然问道。
“无赖。”江璧月脸颊一红,悄声说道,司徒杰低低的笑着,又搂紧了江璧月。
(你若是想出家,我不会拦你,你当尼姑,我做和尚,你住尼姑庵,我就住在隔壁的寺庙里。早上你念经我敲木鱼,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午后我替你担水,你给我捶背,晚上你要是嫌冷,可以和我挤一个被窝。反正,我不写休书,在哪儿不能做夫妻呢!生而同眠死而同穴,就算是死,你也是我司徒杰的妻...)
“流氓和尚。”江璧月突然抽回了手,反握住了司徒杰的手。
“师太是想从了老衲吗?”司徒杰调笑着,江璧月却是倚着他点头,在这世间有太多情话,与子偕老,白首莫相离,却总是空妄,因为世事无常,谁又能真正的相守到老...生而同眠死而同穴,却又不同。“还疼吗?”司徒杰微叹,问着。
“疼。”江璧月笑眼盈盈,因为她的心还没死啊...
“为夫心疼。”司徒杰喃着。
(骆儿已然不再,我无法再失去你。)
君心印月(完)
难料君心似何心,隐月沉璧,静处影幽,红线两端,自有良人。
若有今日,奈何如初。一如惊梦初醒,谦良,躬身。
秉烛话谈梦中事,江月映照,明萤皎皎,独立江畔,凉风吹岸。
若使君心印我心,画眉成双。
生而同眠死同穴,明月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