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即遭受了重大损失,慕容敏不敢再轻易出战。一连几天,联军高挂免战牌,和乞活军打起了持久战。
冉闵心里颇为着急,大魏国刚刚建立,力量还十分的弱小,这个帝国的资源还不足以支撑十万大军在前线长期的消耗。而五胡联军似乎并无此困扰,游牧的性格使他们更适合这种消耗式的作战。而且,他们有强大的鲜卑部族做支撑,鲜卑在幽州一带已经经营了多年,其实力足以支撑前方大军的消耗。
冉闵苦苦想着破敌之策,众将也是一筹莫展。这天,冉闵正在中军大帐,张豹和王泰急冲冲走了进来。见过冉闵之后,张豹道:“天王,如今我乞活大军和五胡联军相持不下,长此以往对我大魏十分不利。末将有一计,请天王定夺。”
冉闵点了点头,说道:“说吧。”
张豹略一思忖,说道:“天王,自古道‘计狠莫过夺粮’,末将之计也就是夺其粮道。”
冉闵沉吟道:“夺粮可能未必奏效。除了粮草,他们还有两脚羊可以充饥啊。”
张豹说道:“天王所言极是,只是联军人马众多,除了两脚羊,他们仍然需要大量的粮草。况且,他们也需要给两脚羊充饥,因而对粮草的需要就更多了。如果我们能夺其粮道,哪怕是骚扰其粮草运输,必然能动摇其军心,吸引联军与我乞活军决战。”
冉闵没有讲话,静静思考着,然后问道:“你们摸清楚联军的粮道了吗?”
张豹说道:“摸清了,连日来各处探马已探得联军粮道自渡过汶水后走旧驿道,其屯粮地点就在代山边上。如果我大军能控制此粮道,或者破坏其粮草接济,则联军必然军心大乱,击破联军指日可待。”
王泰说道:“袭占粮道,主要是要想办法绕至联军大营背后。我们已探得从代山边上翻过一座山岭,有小道可抵近联军粮道和屯粮之所。”
冉闵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
王泰接着说道:“敌方本各胡族联合而成,终非铁板一块,一旦联军粮草出了问题,军心必乱。到时慕容敏也控制不了局势,联军必然急于寻找我军决战。我们就可以按原计划将其引至代山山里,尔后我们精心准备的弩军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冉闵点了点头。
张豹接着说:“我愿与王泰将军一同领一支精锐之师袭占联军粮道。”
冉闵想了想,说道:“好吧,就按两位将军的意思去做。”
然后他命人将徐广、冯武等众人都叫到了中军大帐,又各自作了一番布置,众人才纷纷散去。
从代山城西北方向有一条沿代山余脉进入联军营地的粮道,这是一条长约五、六里,宽仅十余丈的川道,两边是陡峭的山地。尽管已是冬季,山地上满栽的松树与柏树仍然很是繁茂,十分适合大军隐蔽。
这里住户本就不多,加之大战在即,百姓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张豹与王泰没有灰心,终于在山里寻得当地一名猎户,在他的指引下,一支乞活军的精干人马克服艰难险阻穿过了崎岖危险的山道,悄悄隐蔽在联军粮道的两侧。
等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沿着粮道吱吱呀呀地走来一支庞大的运粮大军。粗粗看去,押运的粮食足够联军耗用一月有余。
眼看着运粮的队伍缓缓行进到了代山的一个隘口,突然,骑马走在队伍中间的监粮官大喝一声“停”,整个运粮的队伍缓缓停止了前进。离他不远的几个武将似乎有点恼火,不耐烦地说:“怎么又停下来了。”
从装束看,监粮官似乎是鲜卑人,而其余几个武将似乎各族都有。监粮官冲他们打了个招呼,说道:“诸位将军,这里关隘险要,如有伏兵,则粮草危矣。”
几人仍是一脸不耐烦地样子:“不是走过好几回了嘛,每次都说危险,不是每次都没事嘛,监粮官是不是有些害怕啊?”说罢,几人略带嘲讽地哄笑起来。
一个似乎是氐族装束的武将不满地说道:“监粮官,虽说这粮草主要靠你鲜卑接济,可这其中也有咱们其他部族所出,因而慕容盟主才命我等一起押运,虽说由你监粮,可也要听听我等的想法。”
“就是!”几人纷纷附和。
监粮官压着怒火,说道:“现在不比往常,乞活军已进驻代山城,据探报四周已有小股乞活军活动,为以防万一,是否派人往关隘搜索前进。”
“好吧,就依你,”一个主官模样的人不耐烦地说道,一边派出一哨人马进入关隘查看情况。然后还咕哝了一句:“真是麻烦。”
一哨人马进入关隘后,沿路走到出口又折返回来,同时仔细地往两边山林不断观察,然后,又派出几个弓箭手往两边山林里胡乱放了一通箭,一切都很太平,似乎没任何动静,这队人马于是放心地退了出来。
“禀将军,没任何动静。”
“呵呵,我说的吧。”主官略带嘲讽地看了监粮官一眼,“传我命令,继续前进。”
运粮大军缓缓进入了隘口,只要穿过这个川道就平安了。就在先头部队快要出关,后尾部队全部进入关隘的时刻,就听到“轰!”地一声震响,满山遍野顿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联军吓得大惊失色,往两边一看,漫山顿时竖起无数“大魏”和“冉”字大旗。他们顿时明白了,立刻前队改后队,后队改前队,想要冲出重围。然而漫山遍野射来的箭如飞蝗一般袭来,更可怕的是,在关隘的头尾飞滚下来的巨石挡住了去路,而且事先准备好的柴草扎成的垛把被点燃了仍了下来,一辆辆巨大的粮车很快燃烧起来。
联军乱作了一团,自相践踏死伤者无数,人们拼了命地往关隘的后部涌去。就在联军兵败如山倒的时候,乞活军从两边的山林里冲了出来,杀向了联军。联军已经完全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几乎成了任凭宰杀的羔羊。
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除了小部分人死保着监粮官和几个主副将杀出重围外,其他人等被尽数消灭干净。眼看粮草被焚,乞活军迅速撤了回来。
联军粮草被焚的事很快传遍了诸胡各部,一个月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各个部族有些坐不住了,纷纷请求慕容敏速速与乞活军决战。
面对吵吵闹闹的人们,慕容敏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耐心地劝解。
“诸位,有话慢慢说,不要着急。”慕容敏强压着怒气和焦虑,尽量语气平缓地劝说大家。
“怎么不急?盟主,如今粮草被焚,大军难以接济,再拖些时日,不等困死魏军,我们就被困死了。”有人大声说道。
“是啊,就算有两脚羊,也不够支撑太多时日,况且两脚羊也要耗用粮草啊。”
“对!”“对!”……
大营里一片附和之声。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氐族大将世林大声喊叫了几遍,吵闹声才渐渐安静下来,“魏军初来乍到,士气正旺,现在贸然与其交手,我们并无胜算。”
“那你说怎么办,没了军粮,又没两脚羊,难道等着饿死。”匈奴大将呼达尔喊着。
又是一片附和声。
慕容敏有些无奈地沉默着,这样的联盟往往经不起真正的考验。
“况且,我们还有桂海将军,何惧他石闵。”有人吼道。
“对,我们还有桂海将军,他还没出手呢。”众人又是一阵哄闹。
慕容敏看了看桂海。这是鲜卑的头号武将,也是六节中天下排名第一的武将。他手使一对凤翅流星镗,有万夫不当之勇。尤其他舞动流星镗之时,简直是快如闪电,加之人又瘦高精悍,人称“鬼流星”。
桂海一直默不作声,冷冷地看着吵嚷的人群。看到慕容敏带着关切和询问的眼光看向自己,桂海冲他点了点头。
慕容敏对众人朗声说道:“好!该来的总归要来。本盟主决定,三日后与乞活军决一死战。”
众人齐声欢呼。
三日后的战场,双方依然列队整齐。
联军阵列中闪出一员战将,他没有顶盔贯甲,而是一身黑袍罩住硕长的身躯,一张可怕的面孔如罩着骷髅的面具,让人看不出他的真面目,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氛。胯下雪花大清马,缓缓地踱向前。
血红色的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清冷的天地间还残留着一丝丝的昏暗。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那张可怕的骷髅脸尤其显得生动而狰狞,晨风吹起他杂乱卷曲的披头长发,妖异的黑袍随之扭曲摆动,整个人活象地狱里挣脱出来的恶鬼。
这就是“鬼流星”桂海。
冉闵依然立马横枪,冷冷地看向对面。
双方阵中几乎同时响起震天的鼓声。桂海来到阵前,一指冉闵,喝道:“石闵,还不快快受死。”
冉闵早已看出此人就是闻名已久的“鬼流星”,他冷笑一声,说道:“鬼流星,我今日就送你去见鬼。”
两人沉默片刻,随着一声震天的鼓声,两人几乎同时催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冉闵翻飞的长枪舞出一团银色的光晕,招招直取桂海要害。而桂海不愧天下排名第一,他的流星镗同样也是上下翻飞,其速度丝毫不亚于冉闵。黑铁的流星镗舞出了一团黑色的光晕,与银色的光晕交织在一起,猛烈的撞击发出一声声巨响,震荡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魄。人们几乎有些失神地望着两人的缠斗。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不分胜负,冉闵心中暗暗吃惊,桂海果然名不虚传,速度、力量、技艺几乎堪称完美,很难找到破绽,无愧天下第一的排名。而桂海心中更是惊异,他久闻冉闵勇武异常,而此时他才真正领教这是如何恐怖可怕,这只有交过手才能真正体会到。自己号称“鬼流星”,一招一式速度快如闪电,而冉闵竟然速度丝毫不落后自己,而且力量更胜一筹。虽说是死敌,桂海心中也不禁暗自佩服。
缠斗至百十回合,冉闵突然速度慢了下来,力量也小了许多。桂海心中不免诧异,正揣测冉闵是否体力不支了。这时就见冉闵拨马便走,桂海心想,机不可失。而此时,慕容敏也嗅到了战机,一挥令旗,阵中响起了冲锋的鼓声。联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而乞活军则迅速向后退去,由于联军冲击太猛,双方很快短兵相接。乞活军且战且退,进入了代山。绕过了几道山梁,乞活军如消失了一般渐渐没了踪影。而联军已冲入了一条山道。就在这时,两边的山上又响起密集的鼓声,雨点一般的箭矢迎面射来。这箭矢的密集程度远胜以往,是联军所从来没遇到过的,而且箭矢的力道更加强劲。
原来,乞活军早有准备,他们早已在山中埋下伏兵,专等联军入瓮。而且,因为邺城汉人多了,其中不凡能工巧匠,他们设计和改进了以往的弓弩,如今的弓弩威力更加巨大。冉闵特意悄悄地组成了一支弩军,而且从来不轻易示人,只待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联军再想退已经晚了,首尾的箭矢将退路牢牢地封死。联军无奈只有拼命突围,当他们勉强冲出箭雨时,另一支乞活军又从斜刺杀出。联军大败而回,乞活军在后面奋力追杀。联军被砍杀和自相踩踏的人不计其数。经过一天厮杀,联军死伤惨重,元气大伤。他们勉强逃入营中,依托着营寨勉力抵抗。这支残军已经对乞活军不会构成威胁了。
而乞活军阵中,人们情绪激昂,这场战役已经基本决出了胜负。他们已经准备好明天再发起致命的一击,彻底消灭五胡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