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算好一组液体流完的时间,来回走动在两个楼层的病房里,帮助两个病人更换各自的四组不同液体,等到结束的时候,居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速度还真慢……”我正在跟爷爷讲着话,突然瞥见了门口出现的一个纤长的身影,我抬起头望了过去,是美悦!她穿着洁白的短袖休闲衬衫,扎着黑亮的长辫子,穿着浅黄色运动短裤,两条白皙修长的腿显得格外迷人。她快步走了上来,放下肩上的粉色双肩包,冷冷的叫了我一声,然后把饭盒取出来走到爷爷床前。
“我来吧!”我轻声跟她说,接过饭盒的过程中,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护肤霜味道。
我问她吃过饭没,她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等我也吃了一些饭菜后,她才跟爷爷说:”太爷爷你好像还要吃药吧?”
我这才想起来还要喂爷爷吃降压药,美悦帮忙倒了杯水,我按剂量取好药品,给爷爷服下。然后她又坐回窗边,用手托着腮帮,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她那双充满神韵的大眼睛似乎暗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但她现在对我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我不太敢仔细的观察她。我也想试着问问她最近的情况,但由于太久没跟她交流过的原因,始终还是没能开口。过了一会儿,爷爷睡着了,美悦拿起书包准备要走,她下午还要上课,因此我没有留她。
我送她走到楼道,中途一句话也没说,再加上是午休时间,楼道上出奇的安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翻动起来,倏而有张纸从书里滑了出来,掉在楼梯上。我反应素来灵敏,当即弓下身子,准备伸手去捡。没想到她几乎是同时跟我做了一样的动作,并且速度比我还更灵敏一些,见到我做了相同的动作,她下意识的准备缩回原位,也就是这一举动,我们两的嘴唇意外的贴到了一起,整个过程最多也就一秒钟,但我还是能感觉出她柔软的嘴唇微微有点湿润。我们俩不知所措的移开了一段距离,气氛显得有些紧张,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化解这个意外的尴尬场面。
还是她先捡起了那张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递交给我。原来是这两天的消费清单,看到这个,就意味着又要去缴费了。我取出钱包,把清单放了进去,这一过程中,美悦送我的彩色结从钱包里面露了出来,她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了我的钱包,脸色开始有所缓和。我连忙收起了老旧的钱包,其实我这两年一直都把这个彩色结带在身边,只是从来没让外人看见过。
“你涂过唇膏了吗?”我嘴唇上的湿润感还没褪去。
“嗯。”她羞涩的回答了我,然后快步走下楼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字,但这是她近两年里第一次正面回答我的提问。我心里感到很高兴。
下午照旧来回奔走于两个病房间照顾着病人,张女士情况有了明显好转,已经可以自己完成液体的更换了。王局下班回来看过她后,心情明显比昨天好了不少。他告诉我说案情有了些眉目,被害人还有个同班同学已经四天没去上过课了,可能跟这件案子有一定关系。
“没去这个学生家里查看吗?”
“今天询问尔吉在学校的情况时,学生们普遍都很不配合,浪费了很多时间。后来又和那个叫林浩的失踪学生的父母沟通了很久,来不及去他家里调查了。”
“这不像是廖队的作风啊!”
“他们这些天都在跑腿,也有疲惫的时候。”局长照料好妻子后,就跟我并排坐在了楼下的长椅上,他一边抽烟,一边给我讲一些细节。
“黄尔吉星期五一整夜没回家,家里人第二天就打过电话给老师了,未果之后才到警局报的案。周一上课那天,第二个失踪学生林浩其实就已经没去上过课了,但由于是高三下学期,老师怕有损学生的心理状态,都尽量不去责备和管教每一个人,有部分优等生已经开始请假在家里自习,不去上课了。林浩是个不折不扣的差等生,他有没有去上课自然也无人理会。”
“这个林浩是哪里人?跟尔吉的死有什么关联呢?”
“目前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参与杀害了尔吉,然后畏罪潜逃了。另一种是他也遇害了。他们家在E镇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吧!镇上有几间门面是租给别人的,爸妈都是在外地做买卖的大老板,从小就没怎么管过他。本来他以前也有爷爷奶奶看管的,但这孩子的叛逆程度大大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老人后来也撒手不管他了。”
局长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孩子们法律意识薄弱,对警察的工作很不理解,我跟教务主任商量了一下,想给他们开个简单的讲座,打消他们心里的恐惧和顾虑,以便今后工作的开展。”
“嗯,这个主意还不错。”
“所以就交给你来发言了。”
“局长!”我一惊,连忙摆手:”这种事应该交给局里的同事去做。”
“我是认真的。局里面的人都有各自的工作,而且他们的学识和口才跟你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那里也是你的母校,你不想为她做点什么吗?”
局长的说辞让我无力招架。最后我只好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什么时候?”
“星期一吧!升旗仪式之后。”他吸了口烟,抬起头望向了灰蒙蒙的天空。
翌日,星期五,距尔吉遇难将满一周。不知什么原因,从起床开始,我就一直心有余悸,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大概是星期一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的缘故,难免有所紧张吧!我暗想。
九点半左右,姑姑过来了,她说今天姑父在守店,就抽空过来看看我和爷爷,交谈中,她难免会提到美悦。我开始不自觉的担心起来,也不知道昨天的事情有没有给她造成影响,虽说是个意外,但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女生而言,毕竟不算小事。
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扰乱了我的思绪,是葛辉打来的电话,他在另一头用急促的语气跟我说:”指导员!又出命案了,你快过来一下!地址是E镇东乡村三组25号,我在路边等你。”
我连忙托姑姑看护着爷爷,然后去局里取了检测设备,慌忙挤上公交车往案发地点赶去。其实我们的车还搁置在警局里,不过我并没有学过开车。
赶到事发地点后,葛辉一边给我引路一边讲:”今早我跟廖队他们过来的时候,林浩他们家的门都是紧锁的,我们找了开锁师傅帮忙。内室的门刚打开,一股腐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死者家的住房比较高大,二层楼结构的洋房,外面是用水泥砖堆砌的院墙,庭院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没有养牲畜和宠物,楼下正屋里一厅三室,两边偏房分别是浴室和厨房。走进案发的房间以后,一具胖硕宽大的腐尸呈现在我的视野里,血肉模糊的尸体横躺在床上,上面已经叮满了苍蝇和幼蛆,床铺上、地板上、墙壁上都沾满了成片干掉的血迹,这种场面的恶心程度早已经超过了在下水道里面看见了被丢弃的动物遗体,我们捂住鼻子,开始提取有价值的蛛丝马迹。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提取到除死者以外的指纹。
葛辉的尸检有了结果,他说死者同样致命于西瓜尖刀,与尔吉被害系同一种凶器。周身大小不一共计九处伤口。其中背部脊梁骨处和颈部的伤口很深,颈动脉被扎断是致死原因。背部伤口存在二次创伤的情况。
“二次创伤?解释下。”我问他。
“就是说后来又在这个伤口部位补过刀。”
令我们吃惊的是,廖队他们很快就在他的书包和卧室的书柜里翻出了不少的****和暴力小说,随后又在客厅的柜子里发现了大量的成人影碟。所有的财物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可以排除是入室抢劫引发的凶杀案。此外,我用鲁米诺试剂在院子的水泥地上发现了少量的血迹。
“可以推测出死亡时间吗?”
“从腐烂程度来看,应该也有一个星期了,具体的时间还需要去医院做一些解剖才能确定。”
我觉得这个案子毫无疑问加大了上一起案子的调查难度,如今应该立刻将复杂的情况汇报给州里的领导,等候他们的指示。很快,他们回复说让我全力协助案件侦破工作,直到有结果为止。
周六那天一早,局长就把妻子从医院接回了家,我知道,一下出了两起命案,他压力很大,是想火力全开,专心应战。我爷爷则被确诊为二型糖尿病,服用降糖药后血糖基本稳定下来,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十点整,王局召集了所有人,宣布他的决定:”由于葛辉同志已经确定了第二个死者的死亡时间也是三月二十三日,所以我们以三二三凶杀案来称呼这两桩命案。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局里决定抽调有丰富办案经验的民警成立专案组,周六周日照常出勤,全力投入于本案的侦破工作。现将专案组成员名单公布如下:负责人廖信勇,刘浩。组员罗兵、阿加小来、陈涛、张荣,张小飞。协助技术员:暮云霆,葛辉。现在有什么看法可以马上提出来。”
“我先说明下,第二起案件,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19点到23点之间,比黄尔吉要晚一些。”葛辉阐述了自己的尸检结果,包括伤口的形状等细节,也复述了一遍。
“看样子是起连环杀人案。”副大队长刘浩抛砖引玉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两个死者互为同班同学,致命于同一种没有留在现场的凶器,且全身均有多处砍伤。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伙人所为。”
“有一定道理,”信勇接过他的话茬说:”死于同一种凶器是基本确定了的,但伤口的数量和下手轻重是有差别的。”
“不同的情况下,即使是同一个人,出手的轻重都不可能是完全相同的。”刘浩解释说。
“其他的线索怎么看呢?比如院子里检测出来的血迹。”罗兵问道。
“现场留下来的血迹都是死者的,检测到的那些可能是凶手在擦拭清洗的过程中遗留下来的。”我回答说。
“既然要去擦拭这些血迹,必然有想要掩饰的目的。”信勇猜测。
“可能是去冲洗身上的血液时,留下了一些运动轨迹。”我推测道。
“十有八九是这样的。不过就算他冲洗了身上的血迹,衣服上的血迹怕是弄不干净的,死者大动脉出血,体型又肥大,一定有大量血液会喷洒在凶手衣裤上。”信勇回应说。
张荣这时也开口了:”我很认同刘队刚才的推理。两起案件不仅作案方式相同,而且凶手也没有留下指纹之类的信息,应该是早有思想准备的。试想,凶手能够进入内室行凶,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不妨从这条线入手,查一查两个人都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只要能从熟人中找到同时具备动机去杀害他们两人的人物,就会有很大收获了。廖队你觉得呢?”
廖信勇点点头:”嗯!下午我们就去学校摸清底牌。”
“今天是周六,队长!”众人提醒他。
“该死!局长,方不方便联系下学校的老师或者领导。”
“上次你们去的时候就已经麻烦过他们了,这次还是从学生身上入手吧。他们平时相处也比较紧密,知道的内情更多一些。周一早上云霆会去学校举行个安全教育讲座,你可以趁热打铁,在那之后问话。注意,只是了解情况,就不要像上次一样兴师动众了,弄得跟审犯人一样。”
“周一?现在两头的家长都在给我施加压力,这事都已经上报纸了!”
“这点我比你更清楚。不过你可以查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说凶器的来源,死者的亲人朋友、案发当天的行踪等等,查清楚后整理一份两个人的关系图来交给我,要清楚的列出两个死者各自有什么仇人,综合起来看有没有交集部分。至于C中学,他们校长的背景你们比我更清楚,该收敛的就要有所收敛。”
信勇连连点头,然后带着组员们悻悻地离开。他们走上警车后,回头跟我说:”暮警官,你和葛辉同志就不用去了。”其实我也知道,只要不是涉及到技术方面的工作,我们俩就会被闲置了。
“指导员,C中学校长是什么样的人物啊?”等他们走了,葛辉才好奇的问我。
“他?”我一边走一边低声说:”副省长的兄弟,曾经当过外县的县长。”
“我的天!”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眼里,副省长三个字是何等的高贵。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个与大学校长同等级别的职位。
“这种人不是我们该议论的。他嗜酒成性,喝醉了就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流氓,要不是他哥保他,他现在应该在监狱里。”我点到为止。
“对了,老爷子出院了吗?我还没去探望过他呢!”
(2)
我没能拦住他,只好等他买了些东西,随我一起赶去医院。一路上,这位从城里来的年轻人对低档而原始的交通工具——马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真想坐一下马车,应该挺好玩的。”他指着身边一辆拉煤的马车,像个孩子一样跟我说。
“这辆不行,是用来拉煤的,很脏。其实也没什麽好玩的,我们小时候经常会扒马车,就跟骑着自行车在山路上颠簸晃荡是一个感觉。”
看过爷爷以后,母亲让父亲留下来照顾爷爷,要我带上葛辉回家做客。结果葛辉碍于情面,半路突然开溜了。我和母亲只好两个人乘坐公交车赶回家。在车上,我呆呆的看着车上写的站点名称,从E镇到G镇,中间相距了将近二十公里,却因为两件命案,又把它们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
我家落户在G镇和F乡镇之间的中点位置,家门口有一座大桥,不过桥下的河流自我记事起就已经断流了,只有在夏季下暴雨时才会有蓄积着污泥的河水涨下来,以前我和美悦常常会在晚饭后来河坝里捡石子。现在两岸的堤坝早已经被冲毁了,干涸的河床也被挖的遍体鳞伤,周围倒是兴建起了不少的打石厂。
家后靠东方向有一座龟形的山丘,山下是大片土地,山后是大片农田。人们管这座山叫做”大孤山”,与另一座”小孤山”相对应,都是孤立的突兀在土地上,而小孤山如今已经改建成了烈士陵园。除这两座孤山外,剩下的都是些高耸连绵的群山,C县城的西山就是其中之一。
我家的北面就是姑姑家了,姑父是做批发生意的,在G镇开了一家小店,属于中产阶级,家境还算富裕。他有一辆摩托车,已经开了十几年,专门用来取货送货。他姓苏,本来是外地人,结婚后才跟姑姑来这边定居,一晃已有二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片土地上的风俗。
我的姑姑暮清红其实是我父亲的二姐,我还有个大姑叫暮清紫,她们一家都在外地做生意,年关时才会回来一趟。小姑家育有二男一女,都比我年长,美悦是我二表兄苏从俊的小女儿。从俊在云南经营美容店的时候娶了一个Y省女孩为妻,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他回到老家发展,说自己已经离婚了,家里人又给他介绍了对象,也就是美悦的母亲。交往一段时间后,他们举办了婚礼,诞下了美悦。结果从俊没过两年又回到Y省去重新开起了美容店,很久都没回过家。美悦的母亲只好带着女儿去找他,这才发现,他跟原来的妻儿早已经又住到了一起。
一切自然也就彻底闹翻了,虽然最后事情有所解决,但也意味着美悦成了一个不幸的孩子,她至少得同时去面对缺少完整的父爱和母爱这个现实。这样看来,自然也能理解我在她心中如父如兄一般的重要地位。
闲谈中,母亲告诉我,美悦不像小时候那样好动了,她现在已经很少出门,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
“今年不是说要减负吗?抓得还挺严的。”我说。
“减负?越减负担越重!明着是不补课了,暗地里拼命的布置作业,大家都这样的,谁都不想比别人落后。”
母亲的话不无道理,其实以教育现状来看,一切的政策措施都不过是隔靴搔痒,功利的标准早已经麻痹了大家的思想。
吃过下午饭后,我打算出去好好看看这个我最熟悉也最有感情的地方。大概是被上楼拿东西的姑姑看到了,她叫起了我的名字,让我进家里坐坐。盛情难却,我走到了门口,这边的房屋普遍都有水泥砖围起来的院墙,里面会留出一个庭院,天晴时可以晒些东西。
不一会,大铁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美悦,她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又掉头跑回了屋里。姑姑连忙招呼我进去坐,我们俩拉了下家常,美悦则在客厅里安静的做作业。
“她的电子琴坏了。”姑姑告诉我。
那是以前他父亲带回家的,家里没人会弹,只好由略懂音律的我来教她。不过她当时年纪还太小,学起来很费力,挨过我不少骂。
“大概是某些线路坏了,时间久了就会发生这种情况。”我解释着走到琴桌旁,打开电源,发现有的键位确实按不出声响了,应该是接头松了,我决定帮忙接上。
“帮你叔叔把工具拿过来。”姑姑对美悦说。
还好,她找到了电笔,梅花刀,手钳这些工具,我没花太多时间,就发现了松动脱落的部分,用钳子拧紧后又用胶布牢牢固定。美悦低下头仔细的看着我的操作,她的头发没扎起来,有部分垂在腮前,我隐约能听到她轻柔的呼吸声。
“学习压力很大吧?也不要太紧张了,要懂得忙中偷闲。”我一边跟她说,一边盖上琴的外壳。
她只是点点头,没做回答。
我再次插上电源,检查起琴键来。
“她现在已经越来越没样子了,”姑姑叹了口气说:”老师常常跟我谈到她的问题,上课看小说,早恋,甚至还学别人抽烟!”
我听到这儿,大吃了一惊,就觉得是自己的女儿因为缺乏关心和管教,犯了错误一样。莫非是我因为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跟她当面交流过,她才变的这么堕落……想到这儿,我把关爱的目光投到了这个令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儿身上。
“她还偷偷骑他爷爷的摩托车出去兜风。”
“这可是很危险的,下次别这么做了。”我认真的跟她讲。
“别相信我奶奶说的话,哪有那么严重啊!”她凑过身子跟我说。
“好了,现在应该没问题了,都能弹出声来了。”我跟姑姑说。
“你还是那么能干,快坐下,吃点水果。”
“不用了,我坐会就走。”
“难得回来一次,多待会儿再走。”
我看见美悦坐在一旁继续做起了试卷,于是又问姑姑:”小悦的成绩还好吧?”
“马马虎虎,年级里能排个二三十名,英语和语文要偏好一些。”
“理化这样的科目需要多做些练习才能学好,不过没关系,这个名次,高考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写过一篇作文,题目叫‘我最难忘的人’,拿过奖的,你猜猜看写的是谁?”
美悦听到这个问题,瞪大眼睛直盯着姑姑,貌似在对她进行无声的埋怨。
“应该是她最亲最爱的奶奶您了,我想。”
“错了,写的是你。”
“我?这……”我一时语塞,视线不自觉的转到美悦身上,正好与她的视线撞到一起,我们两都慌忙低下了头。
我连忙岔开话题,往外走去,我鼻子竟然有了种酸酸的感觉。看到天色也不早了,等下姑爷回家他们还要张罗晚饭,我不便多留,于是告别离开。
美悦听到我要走,主动跑出来把我送到了门口,她替我打开门,用手理了理乌黑光亮的长发,犹豫了一下,用单纯如泉水般跃动的眼睛看着我,她轻轻地问我:”我留长发好看,还是留短发好看?”
我想了一下,大概是她奶奶又要求她把头发剪短了,于是我温和的回答她:”你留长发和短发都很漂亮,短发看起来会更阳光些。”
她笑了一下,嘴角的两个小酒窝稍纵即逝。回来后,我头脑里时而会回想起她的那个问题,不禁也抿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