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大街小巷都叫卖着送平安,平时卖相普通的苹果经过各式彩色的玻璃纸一包装,再扎上漂亮的彩带,顿时身价倍增。
依依就很想不通,5元一斤的苹果卖到了5元一个,仅是图一个好彩头,值得么?
学校小会场平时道貌岸然的谈经论道,到了周末、节日摇身一变,变成了小舞厅,这翻天覆地的转变让曾多次在里面上选修课的依依很不适应。
平安夜这日,小舞厅会举办个小型圣诞party。学生会组织的,这群被有些同学背地里骂是老师走狗的无辜学生,偶尔也会脱去成熟的外衣天真一下,用学生们难听的话形容,就是还能办件人事。
至于这其中是否夹杂着羡慕、嫉妒、不屑地情感,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学生会的大门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品学兼优那是必须的。
当然,成为一名学生会成员是有很多好处的,成为学生中的佼佼者,成就感肯定油然而生。还不说能充分锻炼自身的组织沟通能力、社交能力,培养自身自信心、协调性、领导力。更重要的事,也是羡慕嫉妒恨的主要原因,很多招聘企业非常看重学生会经历,而且也是留校的重要资本。
依依不放心的又打了一次电话,杜宇无奈道:“小姐,离舞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你就给我打了五个电话了。”
“那我要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么?”
“这个当然。”
“那我七点钟在校门口等你。”
“恩,等着我。”
如今已入了冬,万物萧条、百废待兴。萧瑟的北风吹起了未消弭的枯叶,旋了个圈飘然落下,为它的最后一舞做了华丽的谢幕。
依依穿着格子的羊毛背带短裙,腿上裹着厚厚羊毛靴裤,脚上的翻毛皮靴洋气又时髦,乌亮的长发没有像平时那般随意的扎起,倒是简简单单披肩而下,也是抢眼的。
女孩就这般等在校门口,浑然不觉周遭的目光,像个盼君归的小媳妇。
杜宇很准时,只是今天似乎并不寻常。平日里惯常穿风衣外套的他,今天却穿着蓝色带白色条纹的套头毛衣,要命的是里面穿着件白衬衣,还把领子翻了出来,下面是一条水磨蓝的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
整个人,活脱脱一个青涩的、稚嫩的高中生。
杜宇看到依依,脸上透着宠溺的笑容,将手里的一只红玫瑰递给了依依,有些无奈的说:“这样子,你还满意么?”
“恩,你这样穿真好看。”
“小姐,我对你的审美眼光不敢苟同。”
“你觉得不好看么?瞧现在的你,是多么的青春洋溢、朝气蓬勃。”
“原来我们依依喜欢幼稚的毛头小伙子。”
“谁说的,我这是要把我从未体会到的高中初恋的滋味感受一遍。”
“我很荣幸能成为依依的初恋,只是这恋爱的起点未免设定的有点远。”
“我能把最宝贵的初恋留给你,你应该感到幸运。”
“是的,我很欣喜、很欣喜。”
“我都没想过要成为你的初恋,也从未问过你初恋的对象,本姑娘如此的开明大方,你当然得欣喜。”
“其实已经成为了。”杜宇小声说着。
可惜依依仍然沉浸在喋喋的倾诉中,没有听清。“人都说初恋是难以忘怀的。为什么难以忘怀,说白了就是初恋大多难以善终,得不到的总是好的。不是成为了胸口的朱砂痣,便是床前明月光,是放到了心上了的。要是真正得到了呢,最后要么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要么成了胸前的一粒饭。如果善终的初恋必是分离,那我情愿随便找个人先试试水。”
杜宇的心抽痛了一下,只是一瞬。这小妮子哪里来的那么强烈的不安全感。随即出言反对,“不行,哪有找人试水这一说,再说,谁说初恋难以善终,只不过爱情不负当初那般汹涌澎湃,随着组成家庭、身份转变,感情得到升华,炽热的爱情逐步沉淀,变得更为的浓烈、更加的深沉。谁能说这样就不是爱了么?”
依依没有反驳,似是在思考杜宇的话。他接着说:
“再说你似乎曲解了张爱玲写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用意。”
“哪里曲解了,振宝不就是因为得不到,才一直念念不忘的么?”依依辩解。
“你不觉得她用红白玫瑰寓意欲望么?人的欲望总是会膨胀,不管你选择什么,欲望总会让你觉着未选择的那个其实更好,让你挣脱当下的选择。你若是一直跟着欲望的脚步,最终只会导致绝望。文章最后不是说了么?”
“说了什么?振宝变成了好人?”
“这不正说明人性得到了救赎。人的欲望总在,不能拒绝、无法否认,但你可以控制它、左右它,让它永远都不会成为你生命中的主角。”
“大道理我说不过你,总之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是男人的通病。”依依愤慨道。
“小姐,请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好吧,我承认你也许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你心里藏着个红玫瑰,请告诉我,我趁早把你的硬盘格式化,以后只能存储有关依依的文件。”
“小姐,没有也许,请使用肯定句。”对于依依的霸道,他甘之如饴。
两人探讨爱情随后进展到更深层次的话题,慢慢就走到了北校区的篮球场,前面就是小舞厅,都忘了一开始的初衷。
依依不乐意了,非要杜宇骑上自行车带她绕着校区骑上一圈,似乎只有这样才是最浪漫的事情。
依依是从《将案情进行到底》中得到的启发,大学时代的杨峥不就是骑着单车带着心爱的文慧从校园里穿行而过成为了一道风景么,最后的结局忽略不计,那用青春酝酿的美酒,似是酸、似是甜、似是苦,可总是有滋有味不是么?
依依轻轻抱住杜宇的腰,凛冽的寒风吹起了依依的长发,冰冷了一双小手。杜宇一手扶把,一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润的热意向依依传来,两个人即使不说话气氛也是如此的美好。
看来单车果然是恋爱必备神器。
两人来到小舞厅,等在门口的橘子简直笑喷了,一旁的沈家铭面部表情也十分的怪异。
橘子笑道问:“我说,师兄。你这是什么风格。走的是青春路线么?”
杜宇还未答话,依依恼道:“多好看呀,我家杜宇怎么穿都好看。”
这下依依倒是毫不顾忌的说着“我家杜宇”,得意洋洋一览无余。橘子和沈家铭对杜宇穿什么都好看,很是认同,不停的点头。但是对于依依的审美观很难苟同,所以又连连摇头。
四人进了小舞厅,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现在是兔子舞的时间,几人也挤进人群,难得的站到队尾跳动了起来。
一阵激烈的快节奏,几人都微微出汗了。此时音乐缓了下来,依依趁机问橘子,为什么没见肖桐。橘子说肖桐陪老医生下棋去了,早就约好的。
杜宇的慢三、慢四跳的极好,带动着依依如翩然的蝴蝶满场飞,一旁总会听到橘子的抱怨声,又被老六踩到脚了。
依依大一的时候参加过学校组织的国标舞扫盲班,还记得当初的舞伴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子,是蒙古族人,名字是四个字的,留着一头不羁的长发,皮肤微黑,个子很高。当初大家在选舞伴时都很扭捏,是他主动选择了她。
舞蹈班很贵,右一没有来。依依还隐约记得才子很富有诗意,说出的话都如优美的诗篇。最后为什么失去了联系,好像是依依走路扭伤了脚,也是顾虑着右一,便没有再去,那人好像也成了北大的交换生,离开了学校。
灯光很昏暗,摇曳着一丝暧昧的气氛。依依抱住了杜宇的腰,就这么软软的依偎着他,由着杜宇带着自己摇摆。
就这么跳了几曲,女孩突然抬起了头,眼神明亮的望着杜宇,软糯的说道:“杜宇,亲亲我吧。”
杜宇将依依带到了舞池的角落,便如她所愿的亲吻了她。那滋味那么甜、那么美,那么幸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又是紧紧的相拥,两人的心是如此的契合。
依依听见橘子音量不小的说着:“那两人又猫到那个角落去亲热了。”又羞又臊的找到了橘子,几人出了小舞厅。
依依提议去教堂看看,教堂离得很远,杜宇是骑自行车来的,几人只得打车。
出租车上,橘子嘟囔着:“放着好好的私家车不坐,偏要坐什么自行车,就为了图个浪漫,切。”好不隐藏的鄙视、赤果果的不屑。
依依反而靠在了橘子的身上,笑道:“这境界的好处可不是你这二八未到、芳心未开的人体会得到的。”
橘子嗤之以鼻。
沈家铭很沉默,还没有从刚刚美好的令人陶醉的舞曲中走出来,静静的坐在橘子的旁边。
没想到教堂里面的人会这么多,连门口都挤满了人,大多是老头、老太太。几个人也没兴趣挤进去,就站在外面看热闹。教堂里总有着女孩们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礼拜结束了,教堂还为信徒们免费发放一袋花生。依依不仅自己领了一袋,还鼓动着三人都去领,三人随不情愿,但还是应了景领了回来。
待到众人散尽,依依坐在了教堂的长椅上,凝视着神圣的十字架发呆,三人可没有依依那般赖皮,明明就不是信徒,又想到这地方不好打车,正商量着一会怎么回去,便没有进去。
这时,一位老者可能是教堂的工作人员,走到了依依面前,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便坐了下来。
三人一看就准备进去,却看到依依背在后面的手不停的晃动着。
也不知那老者在说些什么,就知道说了许久。依依略显“虔诚”的脸上不时闪现痛苦的神情。就在几人打算冲进去救人时,依依走了出来,长吁一口气,说道:“免费的花生真不是好拿的。”
几人决定踏月色而行。路上,依依唱诗般念道:“神啊,求你赐给我平静的心,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事,赐给我勇气去做我能改变的事,赐给我智慧,分辨两者的不同。不为明天忧虑,享受每一时刻,把苦难视为通往和平的必经之路,效法耶稣,照着他所行的,只要我降服在神的旨意下。”几个人笑笑闹闹的说着话,沈家铭说依依被成功洗脑,成为一个基督教友了。
花生的味道很不错。依依挽着杜宇的胳膊越走越慢,前面的橘子和沈家铭也不催促。四周静谧无声,朦胧的月色为几人镀上了淡淡的光芒,流淌着一种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意境。
人多的地方打上了车,回到学校的时候,大门早就锁了。沈家铭自是知道哪里的地势是可以攀越的,就是宿舍楼难进。杜宇提议让沈家铭住在自己那里,沈家铭豪迈的一挥手,说道不用。
他如猴子般灵活的攀上了一楼的窗户,扒住了宿舍大门上方的防雨台,一纵身便跃了上去,顺着敞开的一楼与二楼之前未紧闭的窗口,便进了宿舍楼。瞧这身手想必也不是一两天能练成的,这厮已越发的炉火纯青了。橘子骂了句不学好。
杜宇送依依和橘子回了租住的宿舍。
不提沈家铭为今天与橘子的进一步相处乐得半宿没睡着觉,也不说依依睡着了觉都在笑。
2005年12月24日,当真是个难忘的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