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到余伟青的电话,完全在林晨风的预料之中。那天之后林朝露就把余伟青拉入黑名单了,他是再也联系不上在林朝露了,不管是拐过头来重新联系林晨风,还是想借用林晨风这个桥,都必定要再次联系她。她也早已在心里酝酿好了到底该怎么说,好彻底地甩脱这个垃圾。不料,余伟青却远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就打发。他一开始装作无辜至极的模样,“听不懂”林晨风明枪暗箭的挖苦,然后,又把责任都推到石岩的头上,说是替好友石岩做媒,再后来,看实在是糊弄不过去了,居然在电话那端哭了起来,非要见个面,说是会把石岩也叫过来,当面对质说清楚。这让林晨风大吃一惊!怎么!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了,这个彪悍凌厉的军人更应该视眼泪为黄金,现在居然哭得一塌糊涂,难道朝露真的误会了?她有点尴尬,心想:算了算了,就算朋友不成,也别让人心里太憋屈,给个说话的机会,又有什么不可以?于是,两人约好了在余伟青的宿舍里见面。
余伟青笑盈盈地在大门口等着林晨风,林晨风发现整个大院子都空荡荡的,奇怪地问道:“哎?怎么没人呢?”
余伟青笑说:“今天我跟张辅导员换了一下,他带大家拉练去了,这不正好吗,没人聊天也方便。”
林晨风没有在意,与余伟青一起进了他的宿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问道:“石岩呢?什么时候来?”
余伟青笑道:“他?他在南京呢,出差去了。下周才回来。”
“你!”林晨风恼怒的说:“你居然骗我?!你想干嘛?”
“别紧张嘛晨风,”余伟青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是好一阵子没有见你了,想念你了,想和你好好地聊聊。”说着,他靠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甩开余伟青的手,林晨风生气地扭头就走,余伟青一个箭步跟上来挡在她的面前,当胸推了她一个趔趄,那张从来都是微笑的脸突然狰狞起来,狠狠地说:“你去哪?老子让你走了吗?”
宛若芬芳四溢的花朵,突然变成恶魔的血盆大口,余伟青突然的变脸和措辞,让林晨风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说:“你说什么?你称呼自己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晨风的目光茫然地随着余伟青的右手升到半空中,却反应不过来或者说不能置信他要干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凌厉的弧线,弧线的终点,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重重地落在她的左脸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她冲击到地上。没有哭,更不知道躲闪,她所有的意识都被震惊撷取了。这是那个在她面前从来大气不敢出,像孙子一样伺候她的余伟青吗?一定不是他吧!他被恶魔附了身吧!他为什么打自己呢?他看起来好生气,可是他生气什么呢?
混乱的脑袋,来不及理清楚一丝一缕的线索,她的头就被一只脚踩住了,与地面咚地一声撞在了一起,余伟青拧巴着他的脚,在林晨风的脸上搓来搓去,他的声音遥远而模糊:“他妈的死女人!你就欠揍!整天让老子像孙子一样去追求你伺候你!装什么清高!三两下把你打老实了,看你还敢不敢!”
有血流到了嘴巴里,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腥气,那是她的耳朵在他坚硬粗砺的鞋底被搓揉得裂开了口子。痛楚终于使得林晨风在一瞬间回到了现实中,对余伟青的作为也终于有了个迅速的认识,她大喊一声一把推开余伟青的脚,从地上弹跳起来,就往门外冲去。
已经跑走了吗?已经躲到地球的另一端了吗?巨大的恐惧使得林晨风心里产生这样的幻觉,却没发现自己仅仅是迈开了一步的距离,她的头发被余伟青从背后一把揪住,一个倒拖,她再一次倒在了地上,这次余伟青不再给她爬起来的机会,他拖着她的头发,向门外走去,骂骂咧咧个不停:妈的臭娘们儿,你敢跑?老子在教你怎么伺候老子你敢跑?你是猪脑袋?不让你清醒清醒你永远不知道该怎么伺候老子!
即使林晨风身体轻盈,头发也经不住余伟青如此拖拽,她哭叫着,努力用手去撑住地面顺着头发的方向移动身体,磕磕碰碰,掌心在地面磨出了血迹,却比不上头顶的痛楚与心底巨大的屈辱和惊恐。昏花的泪眼,看不清余伟青将自己拖到了哪里,一秒钟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挪动一步都有噬骨的疼痛传来,终于,在一个潮湿的地面上停止了下来,头发被松开了,她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哗啦一下就全身瘫软到地面上。刚要庆幸得以一口气的喘息,就有一股冰冷的水流从头顶浇了下来,她再次尖叫一声,弹跳了起来。在水柱中勉强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被拖进了淋浴间,余伟青手里拿着淋浴头狞笑着冲着她。
林晨风的眼泪和尖叫在此一秒钟全都停止下来,她扶着墙站起来,任凭水柱冲得自己睁不开眼睛,孱弱的身体努力保持笔直,她颤巍巍地指着余伟青喊道:“今天!余伟青!要么,你就杀人灭口,但凡我有一口气,我绝不放过你!”
这是一句找死的话,林晨风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太倔强太硬气,受到欺负侮辱,宁可玉碎,也不满身泥污地瓦全。她正打算承受这一句激得余伟青直接对她下毒手,不料余伟青却突然扔了水龙头,一步抢过来扶住林晨风,关切地叫道:“没事吧晨风?赶快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林晨风扶着晕乎乎的脑袋,猛一下还真有点搞不清楚,这个余伟青是在玩天使与恶魔的游戏吗?她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努力吸气,告诉自己把眼泪吞下去,千万别再流出来一滴!站稳了!别再倒下!
啪~!余伟青再次猝不及防地一个耳光又将她打到地面上。脑袋再次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
啊…这么黑,这么静…林晨风最后的一丝意识是听到脑袋与地面剧烈相撞时候的“咚”的一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只觉得自己被活埋到了地下那般,疼痛,暗黑,冰冷,令人惊恐的安静…我这到底是在哪里?哦,对了,对了,我被余伟青下了毒手,他是把我活埋了吗?啊~!好可怕~!妈妈,宏图…宏图…救命…
有个恶魔的声音,从九霄云外传过来,在黑暗中直击她的耳朵:“妈的!死了?哈哈,少他妈的给你爷爷装死!我再问你一遍,快点回答我!从今天开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到了没有!敢有一丝违抗,我照死里打!”
林晨风并没有意识到,她自认为的拼命眨眼睛、想要睁开眼睛,其实只是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她继续沉浸在黑暗冰冷中,而那个九霄云外的恶魔之声,在一阵叫嚣之后,突然停止。世界又陷入了沉寂。
隐约有人声传来,嘈杂,纷乱,模糊。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一群乱哄哄的男声在惊恐地询问。努力眨动眼皮,咦?好像能看到一丝光亮了!再努力看一下,真的有一群模糊的脚在自己的面前晃动。看来,自己还在地面上。双手触感坚硬且冰冷潮湿,看来,还是在那间淋浴间里。是余伟青的战友们都拉练回来了。浑身撕裂般地剧痛,看来,自己还没有死去。紧接着,自己被人抱了起来,耳边传来余伟青紧张关切的声音:晨风,晨风,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回事?哎呦哎呦,昏过去了,要出人命啦…大张伟,你赶快去把车给我开过来,得马上送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