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我喊了声“妈--”,我妈就过来打开了门。
我习惯性的从不拿钥匙开家门,我喜欢叫我妈,这样我妈在家有希望,有牵挂,就不会觉得自己被遗忘了。
自从爸爸走后,我妈就一下子老了很多,小的时候不懂,那时只是以为爸爸走了就只是没有人让我坐在他肩膀上看大街上的戏了,没有人用胡子扎我了,没有人一回家就把我举的老高老高给我买好吃的了,那时我哭,我闹,全是因为一个叫“爸爸”的会对我好的人离开我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我去不了的地方。
所以我就相信我妈的话,爸爸只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陪着我,至于到底是什么方式,我全然不知。
爸爸的死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接触死亡。
那年我六岁。
我觉得死亡就是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但是妈妈从来都不说爸爸死了,包括办丧礼的时候好多人穿着白色的衣服来我家,我的第一反应是,鬼。
爸爸在的时候我曾磨着他给我讲鬼故事,爸爸说的鬼故事里鬼都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很可怕的样子,所以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我躲在我妈身后“哇哇”的大哭,这一哭就哭了整整一天,他们都以为我知道自己没有爸爸了难过所以我哭,但不是的,我还那么小,我不知道什么是难过。
我只是害怕,我害怕。
我妈一直抱着我,告诉我,“爸爸在休息,然然再哭打扰爸爸休息了,然然不哭了…”
后来我就真的不哭了。
因为鬼都不见了,可是,我爸爸也不见了。
爸爸去哪了?
我妈说,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陪着我们。
她从来不说爸爸去世了,不过,那么小的年龄,妈妈要怎样告诉我爸爸没了,或者,爸爸死了。
她不忍心,而且,她自己都从来不觉得我爸去世了。
总之,自那以后,我唯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死很可怕。
因为所有的小孩子见到我都会大声的喊,你爸爸死了…你爸爸死了…你没有爸爸了…我们不要跟你玩…
再有,就是我变得孤辟,很少像别的小孩子一样笑的人见人爱,那一天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当然,那个时候妹妹伊淼还没有出生,淼淼是在爸爸去世九个月后出生的,她的降临给妈妈带来了很大的安慰,妈妈给她取名伊淼,因为先生说她命里缺水。
我十岁那年,淼淼四岁,我渐渐懂事,妈妈也温和不少,只是经常对着爸爸的遗相流泪。
我会经常去我爸墓前,给他老人家讲我妈赚钱的辛苦,讲学校的同学又在嘲笑我了,可是我不怕,讲妹妹已经会走路了,会叫爸爸了。。。
一晃十四年过去了,伊淼也十四岁了,大姑娘了。
十六岁那年与晨曦相遇,我就慢慢的收回了触角,开始相信世界的美好,不再为了别人欺负妹妹而打的他头破血流,我会笑着告诉妹妹,“淼淼,有人欺负你,不理他就是了,我们淼淼最棒了,拿出成绩来给他们看,老师都喜欢咱们,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们淼淼”。
其实,我会那么那么的爱颜晨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带给了我生命里唯一一束温暖和阳光,在全世界都抛弃我嘲笑我的时候他轻轻走过来为我抛弃了整个世界。
只是,有些人,可以共苦,却不可能同甘。
好了,不说了,米沫又该说我矫情了。
其实那丫头比我矫情的多。
我妈端热姜汤给我喝,“回来了,在沫沫家睡的好么?”
一句话问的我特委屈,眼泪就跟那水管的水一样呼啦啦的就流下来了。
我点点头说“妈,晨曦有女朋友了,禹涵”。
我妈叹了口气,把我揽入怀里,我记得以前晨曦对我特别无奈的时候就会这样把我锁在怀里说着,“真拿你没办法”。
他的怀抱单薄而温馨,我曾一度想永远停留在那里几辈子都不出来。
。。。
我抱紧我妈,无声的流泪。
我妈说,“怪不得昨晚沫沫在电话里吱吱唔唔的,傻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我妹回来了,她进门看到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拖鞋都没换就跑过来问姐,怎么了。
我们家跟普通家庭不太一样,我从小就让我妹,我妹也懂事,因为我们没有爸爸,所以我们只能彼此照顾,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家子神经病。
我说“姐没事,就是有点累,你累不累?姐给你做饭去,学校功课紧不紧?”
她换好鞋过来拉住我的手,“没事啦,我不累,我帮你,妈,你快进屋吧,午饭我跟我姐包了”。
我妈拍了拍我的手,笑了笑,离开了。
我也想笑,可是我怎样扯都扯不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