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浩:
这是一封伊然将永远看不到的信,我把它封存在心里,带离了这个世界。
我一直以为爱上一个人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遇到伊然以后我开始怀疑自己23年里究竟有多少时间是真正活着。
那天在糖果第一次见伊然,这个女孩在如此喧哗的空气里那么干净,干净的纯粹。
伊然,请原谅我的辞穷,对于你,你总是干净的让人心疼。
我一直是用手帕的,顾海洋嫌我洁癖,也是,我一大男人用手帕得追溯到多久以前,其实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太脏,我想拿这块洁白如雪的手帕擦擦干净自己的良心,要活的干净。
在“人家”,我第一次用手帕给一个女孩擦眼泪,伊然问过我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
我想就是那时。
她的眼泪落到我手心里的那一刻开始,那种感觉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我发誓不让她再流泪。
就算要流,也要是幸福的眼泪。
后来我便不再用手帕了,总觉得用不到了。
可是后来的伊然便很少再那么开心地笑了,海洋总说,颜晨曦的离开带走了伊然的笑容。
我突然很难受,我再也看不到那样温暖的表情了。
出奇的,我有些恨陆禹涵这个女孩。
我想我是动情了,我喜欢上伊然了。
。。。。。。
伊然离开了雪城,那一段时间我是又幸福又焦虑,小李她们在下面都老说好久没见童总这么笑了。
于是我请了长假跑去看她,我知道她在那里一定是一个人躲着伤心。
我觉得我自己勇敢而快乐,这种快乐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对了,走前我找了陆禹涵。
这个我从来没跟伊然说过。
说实话,陆禹涵这个女孩我蛮佩服的,她丝毫不知道她失去的是什么。
她只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说,颜晨曦很爱她。
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懂爱到底是什么,它的定义太大了,我不敢轻易说出口,可是陆禹涵却很轻松的说颜晨曦爱她,很爱她,这很滑稽也很奇怪,爱是要靠说的吗?
我问她,那么,你觉得,什么是爱?
她被我说急了,瞪着大眼睛跟我理论,“我不管爱是个什么东西,但我想要的东西从小就没有得不到过,哪怕他是伊然的。”
我不明白我用短短几天就看明白的事情为什么她用了那么多年都看不清?
她不明白她这个朋友,也就是伊然,永远不会跟她抢。
这个女孩太狠,伊然也根本抢不过她,何况爱怎么会是东西?
。。。
去北京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种和伊然重逢的方式,我唯独没想到,我走进了她的宿舍,看到了她的病容。
我想我还是不太懂爱,或者说爱里的伤害。
伊然病好后我拉着她去散心,其实她就是心病,医院根本治不好。
那真是快乐的一天,后来我总是梦到那一天,梦里伊然站在长城上,风吹散了她的长发,没有忧伤,她很快乐。
真好。
。。。
圣诞节那天我拉着伊然,她窝在靠背里,又流泪了。
我的心也流泪了,我发过誓可我没有保护好她。
我好想抱抱她给她一个肩膀,可我又怕吓到她。
接着她就求我帮人找工作,我本来是开心的,她有事第一个能想到我,可她要帮的人却是陆禹涵,呵呵,不用猜就知道她去见谁了,你他妈的颜晨曦,混蛋!我很想爆粗口。
可我还是答应了,我不想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一个混蛋去跟别人说好话。
她的性子,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一定会执着到底。
我想我越陷越深了。
我逐渐的开始不安,总是想见她,总是想念她。
然后,我表白了。
我告诉伊然,我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又或许喜欢也已不能表达我对她的感情。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也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的,可是我喜欢她,非常喜欢,就是这样。
意料之内,她拒绝。
我无法克制自己,轻轻的拥抱了她。
我一直想,伊然,我不想你对我像颜晨曦那般惨烈的爱,我只要我们能平安的在一起,让我陪你渡过这冗长的一生。
如此就好。
我只是想陪着这个女孩,我希望她幸福,可是上天不肯给我机会。
我没想过海洋也会爱她,海洋说伊然是埋在海底的水晶。
再深的水都掩不住她透亮的光芒。
我跟海洋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后,约好,公平竞争,不伤感情。
海洋说,“得跟伊然好好说,这丫头倔,不然咱俩都得惨死大门口连门都进不去。”
我说,“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开心我们这样。”
可是,对于伊然,我不会放弃。
我承认,海洋比我懂伊然,这总是让我难过。
。。。
春天到来的时候海洋走了,那个时候我还在医院。
伊然一壶水把我砸进去了,我当时站在下面望着她,她的表情愤怒里含着一丝难过。
其实我来只是想告诉她,我还在。可是真的看到她的时候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可就算她是故意的,我也一样爱着她。
海洋这个家伙,还真舍得。竟然真的一直没回来过。
他走前曾经特别文艺的跟我说,生命的意义,就是遇见一些人,然后再与他们告别。
我没说话,我没想到他这是在成全我。
后来,米沫走了,追随顾海洋,臭小子艳福不浅。
伊然开始胡思乱想,我总是试图走进她的心,可是总是失败。
再后来,阿姨走了,伊然的精神开始严重衰弱。
那几天,伊然绝食,我也吃不下饭。
这个女孩,我是那么那么的想要保护她。
可是,我那么那么的无能为力。
不得已,我找到了颜晨曦,他来的那天下午伊然趴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我想也只有四年的紧紧相依和惺惺相惜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的放下防备。
我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些幸福,幸福的有些难过。
伊然,一直没告诉你,我爱你,不仅意味着我想跟你在一起,更意味着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颜晨曦是爱伊然的,一个大男人,当他两眼充满无奈和哀求的望着我,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终于明白。
过往的种种浮在脑海,这个男人的骄傲,冷漠,妥协,都是因为伊然。
只是,他不肯问,也不肯说。
他是这样沉默的爱着守护着伊然。
我忽然有些动摇了。
我说出了埋在心里很久的话,我说,“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伊然?”
他望着窗外,眼神清澈而忧伤,他说,“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伊然太苦了,她总是努力的去生活,可生活总是剥夺她的希望。以前我经常看着她的笑容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可是如今你看,这些自以为是的爱里,都变成了伤害。”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几天前我还坚定的认为他是个混蛋。
可是我应该相信伊然,他一定会有值得爱的地方。
他们的过去,我永远走不进。
我一拳砸到他胸口,“颜晨曦,要是放不下就带走她啊,她每次提起你,整个人都变了。你们的世界我进不去。你快点行动啊,晚了我改变主意了。”
他也一拳打过来,“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的,他说,“我没有机会了。我把伊然交给你了,你帮帮我吧。她会接受你的,她是个好姑娘。别离开她。”
“什么?”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忽然明白了。
他要伊然死心。
当我的拳头挥过去的时候我突然特别想哭,是的,特别想哭。
我应该再打重一点,可是我扭头看着伊然的脸,竟止不住的让我的心脏流血。
我说,“晨曦,命运有一双翻云覆雨的大手,轻轻拨动,便是人间悲欢离合。你好自为之。”
颜晨曦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说,“好好对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我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滚。我不常骂人的伊然知道,所以这个字果然对伊然很有用。
颜晨曦转身走了,他走的大义凛然,但是,他一定会哭。
伊然,当我挥拳头过去一下一下打在你最爱的人身上的时候特别想哭就是因为我活了24年了,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打架是一件残忍的事,我一下一下打在你爱的人身上却深刻的疼在我的心里。那一刻,伊然,我觉得对不起你,我第一次觉得因为打了一个混蛋而对不起别人,不,不是别人,是我最爱的人。
伊然,我承认,这是我一生做过最自私的一件事,我放走了你心爱的男孩,我没有告诉你,他一直很爱你。
可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来不及了,真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舍不得让你把这些悲伤再走一遍,他也同样舍不得。
我知道他离开对你的打击,可我没想到你跑到酒吧,像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不停的疯狂的喝酒,你发过誓,再不喝酒。
可是。。。。。。
。。。。。。
那一片治安本就不好,几个流氓上来对伊然动手动脚时,我急了。
明晃晃的灯光映射出伊然的寂寞,那一刻我仿佛透过层层迷雾看清楚,这个女孩,是一个不小心坠落凡间的天使,她不属于任何人。
一切动作是那么顺理成章,伊然手拿着匕首眼看着那个人倒下,我冲过去捂住她的眼。
然后牵着她的手不停地跑,我多想就这么一直跑下去,一直一直跟她在一起。
可是,没有机会了。
我靠在伊然的肩膀上告诉伊然我的过去,我的家庭,爸妈,那些一直隐匿于心底的秘密。
然后,我吻了伊然。
夜里我看着她的脸,眼泪突然汩汩的淌下来,这是我生命里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用尽整个生命深爱的女孩,我总是想把你的名字剪裁下来深深地刻进我的胸腔里,把我所能给的所有温暖和快乐都亲手缝进你的生命里。可是,如今,再见,我能说的,却只剩下了,再见。
我去找意辰,把伊然托付给他,然后去自首。
对于伊然,从前是不会放弃,现在是义无反顾。
监狱的日子不好过,可是想到伊然要毕业了,还有维也纳的音乐会我申请到了,就有用不完的力量。
伊然在探视室说等我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像久病干涸的老树一样重新获得了生命,眼泪止不住哗哗的流。
我终于住进她的心里了,可是我却没有机会了,我给不了她幸福了。
伊然,在我有能力给你幸福也有自信甚至我还有自由可以拥抱你不用对着厚厚的钢化玻璃看着你憔悴的对我笑的时候,你拒绝了我,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连握住你的手给你力量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想不到自己该怎么给你幸福时,你说等我。
可是伊然,别等了,我连自由的带你去维也纳音乐会的权力都没有了,我怎么爱你?
我觉得我最近活得矫情了,眼泪跟泉水似的,顾海洋看见得嘲笑我小半年。
我不见伊然,可她每次探视日都来。
我于是写了那封信,告诉她颜晨曦很爱她,去找他吧。
我想等我出狱后她再来的时候请警察交给她。
出狱那天又是我的生日,她应该等了很久了,我逃不掉。
我特别想什么也不管冲过去好好抱抱她,可是,我不能。
却终因她的一句“童浩,回家吧”弃了盔甲,我爱的女孩,总是执着的让我心疼。
不管未来会如何,我都不会再丢下她,我决心给她幸福,不管多难。
我拥着她往前走的时候一辆车呼啸驶来,当我看到那个流氓张牙舞爪的脸,一瞬间,我明白一切终是来不及了。
我这一生,终是给不了伊然幸福了。
我忽然想起颜晨曦临走时的那句话,他说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那句话的意思,伊然,来不及了,我来不及看你穿着婚纱对我说我愿意,也来不及在最美的光阴里牵着你的手走过这一生了。
我推开伊然,那一刻我想起在糖果初见伊然时她素面的一张脸,也许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与伊然的生命紧紧的连结在一起,分不开了。
所以,伊然,你活着,就是我活着。你要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
伊然抱着我在大雪纷飞里流泪,她又哭了,这次是我让她哭了。
我伸手去抚摸伊然的脸,伊然,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我终是无法陪着你走过这荒凉无助的一生,可是,伊然,我多庆幸,躺在地上的,不是你。
余下的日子里,一定会有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踩过荆棘的花朵牵起你的手。相信我。
伊然,那个时候,笑一下吧。
你的笑容是那样温暖的表情。
一定不要如对我一样拒绝他,让他代我,陪你一生。
陪你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