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车轮一样一轮一轮的转,这个城市有很多人走了,很多人又来了。
米叔叔是半年以后去世的,他走前最后一刻拉着我的手说,“然丫头,我追了你妈一辈子最后你妈心里还是只有你爸一个,但叔叔这辈子不悔了。丫头,跟沫沫好好…好好的…丫头啊,叔叔知道自己不行了,临走前叫叔叔一声爸爸,行么?”
然后米叔叔握着我的手突然松开。
我趴在他的病床上,拼命的喊,“爸…爸…爸…”
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
米沫啊,你在哪里…
米沫啊,这一次咱俩都成孤儿了……
意辰在旁边看着,眼睛里生生的落下泪来,他顺着墙慢慢滑下来…
我知道,他难过。
他觉得对不起米沫。
他想念米沫。
处理完米叔叔的丧事,我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意辰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我张着嘴愣在半空,最后顺出了一句,“傻小子终于长大了…”
他在米叔叔的墓前抱着我大声的哭。
。。。
他婚礼那天早早把我拉去,问我这样好不好看,那样帅不帅。
我抱怨他大早晨不让人睡觉,他说,“你是我娘家人啊,这我要出嫁了你还想着睡觉,有没有良心啊你?”
我翻着白眼差点晕那,不过看在他拿我当亲妹妹的份上,认了就认了吧。
婚礼开始他在对面等着他老婆,珞馨挽着我的手往前走,因为爸妈走的早,所以我就冒充人家姐姐了,其实他俩人都比我大。
走到意辰身边,我庄重的把珞馨的手放到意辰的手心,“臭小子,好好对人家”。
意辰在那抱怨,“你明明是我好不容易拉来的娘家人,一转眼就跟我老婆统一战线了…”
珞馨使劲瞪他。
我拍拍他俩相握的手然后坐到嘉宾席,眼泪不禁的流下来。
唐意辰,我告诉你,婚礼结束必须得跟你老婆请我吃饭,臭小子一天骗走我多少眼泪。
当牧师问他,“唐意辰先生,你愿意娶林珞馨小姐为你合法妻子,照顾她保护她么?”
意辰梗直脖子,望了望天空,然后大声的说,“我愿意!”
我在台下拼命的鼓掌,他终于可以给一个女人承诺一生了,米沫,你看到了么?
后来问他老婆,珞馨很温柔的回答,“我愿意”。
我这一颗心就此安定下来。
婚礼结束后意辰搂着他老婆冲我走过来,我在原地站着,忽然觉得很多事情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阿辰幸福么?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终于有了一颗安定下来的心。
他冲我说,“然然,我老婆漂亮吧?”
我说,“那是,必须的”。
他拉着珞馨过来,“然然,童浩…”
我打住他,“看你,大喜日子说他干嘛…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珞馨啊,以后他敢欺负你使劲揍…”
意辰瞪着我,“你到底是谁娘家人?你是我亲妹妹…”
维也纳的呼声越来越近了,我家到处埋伏着记者、摄像机,我开始时常往意辰的酒吧躲,对了,意辰开了间酒吧,叫“忆吧”。
名字是我起的。
来这里的大多数是失恋神伤的,离婚离异的,还有惨遭遗弃的,反正都是一句话,为情所伤。
估计看到这名那回忆就哗哗哗的杀来了,然后就推门进来喝两杯。
意辰还夸我来着,说我名起的好,为他人疗伤的同时自己的腰包也稍带鼓了鼓。
我说,“这只能证明一个问题,天底下还是中毒的人多”。
意辰惊讶的望着我,“什么毒?”估计以为我把他酒吧当毒门了。
我也不急,故作淡定的打了打衣服,“罂粟花之毒啊-俗称,爱情之毒”。
他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问我,“什么意思?”
我竖起食指,左右摇摆,“没文化,真可怕”。
意辰拎了个凳子冲出来,“伊然,找揍你…”
我麻溜逃出来冲他吐了吐舌头。
珞馨在里面咯咯的笑。
。。。
音乐会前我又去了趟海边,与以往不同的是,我带上了颜晨曦送我的那架白色的钢琴。
路上我一直在想关于颜晨曦的种种种种,最后得出一结论,就是没有结论。
我已经很久不去想他了,开始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到后来就习惯性的避开了所有关于他的牵挂。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童浩去世的那个晚上我坐在琴前弹了一整夜,那种哀伤从心底流露,就好像心里的某一块突然坍塌了。
我失去的是一个真正爱我的人,而我还活着…
我站在海边,初夏的海还有浓浓的凉意,我抱着小钢琴,想颜晨曦的好,颜晨曦的坏,想他的温柔,他的霸道…
而最终脑海只是一片空白,就像,就像当初第一次跟他去海边时他站在夕阳下低着头吻我时一样的反应。
只不过,那时我是那么那么的想珍惜这个男孩。
涨潮了,海水蔓延到我的脚边,湿湿凉凉的。
八年,八年了,我们分手,整个八年了。
我竟还记得当年你牵着陆禹涵的手在我面前出现时的绝望。
我举起双手,蓦的松开,钢琴直直的掉进了大海深渊。
又一个浪打过来,白色的小身影随风而去了。
我掏出那枚小小的十字架,认真的把它挂在脖子上,小小的十字架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然后我起身往前走,一个小姑娘指着我说,“漂亮阿姨,你怎么哭了?”
我一摸眼眶,那种湿湿咸咸的液体便不断的往下淌。
我蹲下身对小姑娘说,“阿姨的眼睛被沙子迷住了,帮阿姨吹吹好不好?”
小姑娘鼓起腮帮使劲的吹气,我的眼泪就越发流的厉害了。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问我,“漂亮阿姨,很疼对不对?漂亮阿姨不哭,一会儿就不疼了…”
我拍着她的小脑袋,“嗯,阿姨不疼了,乖,快去找妈妈吧”。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去趴在一个女人怀里。
我离开海滩,眼泪大颗大颗止不住的往下流。
记不得多久没流过泪了,半年?一年?还是更久?
童浩走的时候我哭了,意辰结婚的时候我也哭了,而后便很少再哭了。
淼淼也长大了,找到了一个很疼她的男人,两人商量着等淼淼过了二十五岁生日就结婚。
我看着她,喜极而又泣。
然后跑去向我妈报喜,妈,妈,您终于可以安心了…
米沫很久没来信了,我不敢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还有顾海洋,他过得好么?
米沫找到他了么?
将近九年,没有见到他了。
好像一切,都终止在那个寒冷的北京夜晚了。
后来,后来就到了2008年12月25日,童浩,你的三十一岁生日,同样,也是你的一周年忌日。
举世闻名的维也纳音乐会在现代都市维也纳举行,我穿了件白色及地晚礼服坐在大厅舞台中心。
那场音乐会的主题是,依然爱你。
台下坐着各级钢琴家,音乐家,作曲家,贵族,乐界显贵…
我弹了将近二十首钢琴世界名曲。
台下是一阵接一阵的雷鸣般的掌声。
最后一曲,也是主场压轴,音乐响起,我轻抚琴键,依然爱你。
一闪一闪亮晶晶 留下岁月的痕迹
我的世界的中心 依然还是你
一年一年又一年 飞逝仅在一转眼
唯一永远不改变 是不停地改变
我不像以前的自己 你也有点不像你
但在我的眼中你的笑 依然的美丽
日子只能往前走 一个方向顺时钟
不知道能爱多久 所以要让你懂
我依然爱你 就是唯一的退路
我依然珍惜 时时刻刻的幸福
你每个呼吸 每个动作 每个表情
到最后 一定会 依然爱你 。。。
我的手背上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粉红色伤疤,意辰为我细心地系上了一朵蝴蝶结,在手指轻轻的舞动下它随风纷飞。好像能够连接到天涯的彼端。
我握着脖子里依然闪闪发光的十字架,默默的祈祷。
演出很成功,很多国外知名音像企业争相录用我,各类媒体争相采访我,我的事业,如日中天。
可是,我一点也不快乐。
我的脑海中回想的是很多年前童浩拉着我的手说,“伊然,我们回家”。
真的,我们回家。
。。。。。。
全文完
作者:独白
独白 2011年11月24日16时35分
仅以此文献给我呼啸而过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