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电话,我抬起头,北京的夜晚火树银花的,到处一片歌舞升平。
可是这个城市终究是不适合我的,那么多灿烂的灯火里,我找不到一颗是属于我的。
手机又响的淋漓尽致,今儿晚上是怎么了。
电话一通童浩就抱怨,“跟谁打电话呢,那么能聊”。
我说,“你管”。
他说,“我就管了怎么着。… 得,不跟你呛了,我在你学校门口,出来”。
“不是明天才是圣诞节么,你也太早到了点”。
“平安夜不是圣诞节的一种了?没有平安夜哪来的圣诞节?”
我说,“嘿,您说的可真对。不过,我没在学校”。
“你在哪?”
“你猜”。
。。。。。。。。。。。。。
童浩找到我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想着颜晨曦怎么能这样对我,真无情,真残忍,真想把你。。。把你。。。我这还没想出来到底把他怎么着,童浩就开着他的小宝马在后面扯着嗓子喊我的名字,于是我这无比英勇伟大的想法就光荣地宣布告一段落了。
他说,“你怎么那么能钻,这尬拉小地方都能被你翻出来”。
我瞪着眼睛跟他理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钻了?我这叫溜答不叫钻”。
他说,“得,上车”。
我颠颠地跑上车,车里真暖和啊,暖的我鼻子酸酸的,眼眶湿湿的。
然后我蜷缩在座位上,抱紧自己,“呜”的哭了。
不是我矫情,真的是车里太暖和了,有点儿,有点像家的感觉。
童浩看我这怂样吓的差点车毁人亡,他说,“我就是看不了你哭,你哪怕笑的天崩地裂的都比你哭强,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看我满北京城找了你一宿也不至于这么感动吧”。
我抬头白了他一眼,“去你的,开你的车,别管我”。
然后继续埋头哭。
颜晨曦,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颜晨曦,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颜晨曦,我不帮你了我…
我无比气愤的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些词汇,是,我承认,我狠不下心去那么对他,所以只能在心里骂他,只能用这种最笨最无力的话来进行自我心理安慰。
我忽然想起米沫曾教育我的一句话,“别跟家装英雄,你撑死就一狗熊”。
我一想狗熊得多笨啊,于是哭的更凶了。
顾海洋曾经说我,“伊然,其实你就嘴上不饶人,那颗小心肝善良的要死,社会没你想得那么和谐”。
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童浩在旁边担忧的看着我,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怎么见着我就哭,我有那么恐怖么?”
我不理他,继续哭,我多委屈啊。
后来我哭着哭着就累了,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我在梦里看见十八岁的晨曦穿着我们的小熊情侣装站在小钢琴旁冲我笑,我跑过去想牵他的手,可是他就突然不见了。
然后禹涵站在我旁边和我并排走着,我们牵着手一起笑一起闹仿佛回到了十六岁的日子,我乐得屁颠屁颠的。
迷糊中我看到一张俊俏的脸离我的眼睛很近,有一个软软的东西一直在擦我眼角的泪,好像还有东西将我裹住…
总之,我睡得很舒服。
醒来以后我看见满天的星斗眨啊眨啊的朝我打招呼,我以为我还在梦里。
可是我一扭头看到了童浩的脸,我嘟囔着,“你怎么跑到我梦里来了…”
童浩一脸笑意,也不说破,“我走进来的啊,你的梦真美”。
我“哦”了一声猛的惊醒。
我发现我刚睡醒那会儿特别迷糊,指不定被人拐跑了也说不定。
童浩的衣服还盖在我身上,我脱下来递给他,他说,“伊然,你看,美么?”
我抬头,“美”。
真的,在北京待了将近三年从来没发现北京还有这么美一地儿,关键是大雪天还能看见星星,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我想起了什么,“童浩”。
“嗯,怎么了?”
“你既然是你们公司雪城区的总经理,那帮忙找个小工作应该不难吧?”
“什么叫小工作?你要找工作?”
我说,“不是,是。。。是我。。。我一个朋友。。。”
他问,“谁啊?”
我语塞,“你,你不认识”。
“男的女的?”
“女的”。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帮你”。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
我小声小气的说了一句,“陆禹涵”。
童浩说,“谁?我没听清”。
我说,“陆禹涵!就是陆禹涵!你听清了没?”
他看着我,很长时间没说话,最后坚定地说了句,“谁我都可以帮,只有她,我不会帮”。
他还是第一次让我感觉那么不可违背。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她不值得”。
我又问,“为什么不值得?”
他斩钉截铁,“不值得就是不值得,没有为什么”。
我语塞,“童浩,你就当是帮我,算我欠你个人情,我一定还的”。
童浩转过来看住我的眼睛,“伊然,她从扇你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是你的朋友了,你这么帮她,她不会因此而感激涕零觉得对不起你的”。
我也看住他,“童浩,我帮她不是为了她能对我感激涕零,那天过后她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我只是不想欠颜晨曦,以前欠他太多,帮禹涵这一次,算我还他,那几巴掌和那场噩梦都算,自此,我就真的不再欠他什么了,你明白么?”
他暗下了眼神,半天说了一句,“你今天没在宿舍是去见他了是么?”
我惊于他怎么知道,但只是点了点头。
“伊然,你这个傻瓜…”
我闭上了眼睛,“那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童浩干净的声音,“好。我帮”。
呵,记得我当时就是这么回答晨曦的,我不知道童浩此刻的心情是否跟我当时一样,但怎么可能一样呢,只是巧合罢了。
我咽回心里的泪,睁开眼,扯起嘴角,“就知道你会帮的,晨曦说文案之类的就行,工资你看着办,不能太低,最好是让人听了喷饭那种”。
童浩说,“你让颜晨曦告诉她,过完年来上班,一个月四千算不算让人喷饭那种?”
我差点掉了下巴,“算算,咋能不算呢,您是大爷您是玉皇大帝”。
他说,“但是伊然,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再为那家伙难过,尤其是为他流泪,我就看不了你哭,你揍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能哭”。
我乐的前俯后仰的,“我哭有那么吓人么?”
又是一夜未眠,童浩开着小车拉着我转遍了整个北京城,皑皑的白雪扬扬洒洒的挥舞在北京夜空,好像好多个小小的希望,绽放在这充满寒冷与温馨的夜。
童浩叫我下车活动活动,我死活不下,外面太冷。
我还奇怪了,雪城那么冷我都熬过来了,北京再冷也没法跟雪城比,但今年北京为什么这么冷我也不知道,总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怕冷。
许是从没了他的怀抱开始,许是没了禹涵的欢笑开始。
许是心冷了。
我不知道。
后来的一天就是在童浩的车上度过的,我不知道我一夜未归宿管会不会急得抓耳挠腮,反正鸭子他们回来了肯定帮我打圆场的。
我们一条街挨一条街的逛,有时我沉默,就是突然不说话了,童浩也会突然沉默,比如刚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笑着笑着突然就沉默了。
这样的他我还是头一次见,好像忧伤的彼岸花。
好像郁郁的百合花。
好像淡淡的桃花。
这种忧伤若有似无,仿佛隔了一层很薄很薄的雾,虽然很近,但还是看不清楚。
童浩强拉硬拽把我弄下车看着外面的大雪弥漫,把头冲着我,跟我说,“伊然,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我扭过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然后我急中生智,让他闭上眼睛,从包里掏出纸巾,幸好以前为了让晨曦送我的花儿永不凋谢跟陆禹涵学了叠纸花送了一大捧给他。
我眼急手快的一通操作,终于一捧白色的玫瑰在我手里绽放开来。
我捧着花,让他睁开眼睛,雪越下越大,白色的花映着熠熠的光芒。
我说,“童浩,生日快乐”。
童浩接过花,眼睛亮亮的望着我,最后说了一句话,他说,“伊然,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
如果我是他的女朋友或者家人我肯定会问他,“你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幻觉?”
真的是幻觉,他的脸就好像冬日里的一束阳光,极其明亮和温暖,让人觉得童话里王子的角色绝对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不可能活在现实里的。
关键是他内里还是一大尾巴狼,猥琐的还那么迷人。
当然上面是说如果,我不是他女朋友更不是他家人,我就是天天见面要呛到底的一个朋友的朋友,当然不能问了。
要问也只能是你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幻灭?不呛他绝对不行。
只差一个字而已,效果可大大不同了。
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一人就乐了。
童浩问我,“犯什么花痴呢?”
我脱口而出“你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幻灭?”
人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今天才肯承认,不易不易,太不易了”。
这回换我愣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那是啊,你说你这来个三回头那得死多少美女啊?我估计把航母搬来都不见得够啊”。
“嘿嘿,那是那是,她们都怎么死的?说出来让我也得瑟得瑟”。
“吓死的”。
……
过老大半天才想明白,搁那嗷嗷惨叫,合着一时没弄明白幻灭的真实意思,因为被兴奋冲昏头脑,一不留神被我拐沟里去了。
你看,我就说吧,这人啊就不能得意,一得意准得完,连这么一个商业奇才都被得意冲昏了头脑,这要是正在签一重大合约那肯定一举玩完了呀。
我在座上笑的就差站起来高呼“和平万岁,主席万万岁”了。
童浩在那开着车咪着眼睛看着我,“伊然,我跟你说,我现在是一车两命,你信不信我搞个车毁人亡。。。”
我捂着肚子使劲儿摇头,“不要不要,不知情人还以为咱俩双双殉情呢”。
……
在外头疯了一天,我本来想把鸭子拽上壮行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这要让我妈知道我跟一男的在外头玩了一天半夜我估计直接我就等着进火葬场吧。
晚上早早回宿舍,装回好孩子,安心练两天琴,雷打不动。
进宿舍后我发现不对,人都哪去了?
一回头宿管冲着我就来了,我一想妈呀,完了完了,死了死了,这回叫玉皇大帝都管不上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