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勇尴尬地对苗罡说:“先生是管理皇家图书的,虽然能见皇上,机会很少。”
刘克庄尴尬地站在当地,他一生坎坷,曾经五次被罢黜,到老了又被皇上征召,只授予一个小官。仕途虽然不顺,却在诗词界却到了推崇,成了江湖派的诗人领袖,因此受人尊重,从来没这么丢过脸面。
苗不归看到儿子被捉拿,心一直猛跳不停,人都不能动弹,此时终于恢复过来,怪叫一声冲过去跪了下来,朝通判用力叩起头来,嘴里嘟嚷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通判依旧抬头看天,仔细地搂着自己的几只胡须,过了好一会才说:“带走!”便要起身离开。
一个太学生上前行礼道:“通判大人,此人竟称论语第八章是说君子挣钱的,把君子说成爱财之人,支经营下贱的生意,如此歪论危害不小,望大人稍等片刻,让我们先驳斥他亵渎圣人之事。”
通判还是原来的动作,没有任何表示,只见谢信哈哈笑着揺扇走了上来,随意地一抱手道:“郭通判,听听这孩子如何自圆其说,先算是个笑话。”
“哈哈,公子真仁义也,本官岂有不准之理。”
谢信对那个太学生笑问:“这论语第八章应该是何意思呢?”
“回谢公子,第八章乃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意思是:君子不庄重就没有威信;学过的东西则不牢固;要以忠信为主,不要同与自己不同道的人交朋友;有了过错,就不要怕改正。
朱子的《论语集注》道:重,厚重。威,威严。你听,通读全篇没一个与钱和兵有关的文字,学生怎么都想不通这孩子为何如此说法?”朱子是当时的理学家朱熹。
谢信看众人都点头赞同,连郭通判也是如此反应,心中有数,一拍扇子道:“好!完全是正解,意思如此明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抓走就是。”
谢信昨天若不是搬出了奶奶,肯定会被打断腿。他父亲去世得早,一直跟随着谢方叔,替谢方叔经营生意。他奶奶不仅可怜他,还对他特别宠溺。
虽然他被保了下来,却被拉到书房让谢方叔狠骂一通。他平时跋扈惯了,何曾被人打过耳光,心中怀恨之下哪里听得进去,只记住了“你个废物”一句话,想了一夜,不为自己报仇也要让叔叔刮目相看,因此一大早便开始联络相关之人在茶坊候着,让家丁盯着刘家,看到苗罡便送信过去。
他本来计划一直在暗中观察,可太学生是他请来的,眼看郭通判不同意学生的请求,便走了出来。
苗罡叫道:“解得好。只交往同道中人,哈哈,不知道什么叫同道中人?”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阵议论,苗罡说道:“非常好,原来结交朋党是从孔夫子那里学来的,哈哈,祝贺各位,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结党营私了,记住要趁早噢,被同学排除到同道之外就悲催了。”
太学生们听着一愣,谢信恨恨地说:“此子大逆不道,各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有伸张正义的可以出手惩罚。本公子先出手了,替那些被他欺骗的孩子们讨一些公道。”吩咐道:“先打断他的腿!”
“谢公子,住手!”刘克庄大声叫道。
“刘后村,嘿嘿,你不是很厉害吗?跳呀,去弹劾呀,哼,以为我叔父会怕了你不成?”
“你,你,你敢私自行刑我就敢告你,告到临安府去!”
郭通判轻哼一声道:“本官就现任临安通判,有状子就递给我吧,保证公平公正。”
“你,你,……”刘克庄被憋得一下说不出话来,结巴着说:“好,郭通判,你难道不怕弹劾?”
郭通判捻着胡须,不紧不慢地说:“怕,非常怕,不过,我更怕谢相公生气。我执法严格能让谢相公高兴,好心让你鸣冤,你却气成这样。唉,要向谢相公好好学学养气功夫呀。”
“你!”刘克庄气得手在哆嗦,指着郭通判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要包庇罪犯吗?”郭通判哼一声转身提高了声音:“各位,你们都看见了,这罪人年龄喝小却拒捕,谢公子挺身而出,如此楷模,我定要给他奖励。
你们可能不知此儿犯有何罪,人虽小却罪孽深重,此子用妖图诱惑未知少年,诈取钱财,犯有欺骗罪,公开骂大臣老朽,犯有诽谤罪,挣钱不交税罪,……”
苗不归看到捕快们就要踢打苗罡,大叫一声慌乱扑过去叫起来:“别打我儿,他还小!”重复着最后来了一句:“要打就打我吧!”捕快一脚把苗不归踹倒在地,把苗罡往空地上一拉,几只脚就要跺过去。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壮汉从旁边蹿了过去,随手几划拉把众捕快拔到了一边,声音响亮地说:“各位,我能证明这孩子没有骗人,那些图谱虽然简单,确实是武功,还是不错的功夫。”
苗罡一看竟然是薛莫东,叫道:“薛大哥,多谢!”
郭通判一指薛莫东轻蔑说:“给他掌嘴!文人说话,哪里有他的份?”
“快滚,你个下贱武夫!”……
一片声讨声从这些太学生嘴里喊了出来,薛莫东虽有一身武艺,腰挎军刀,脸色却变得苍白,倒退了几步,期盼地往旁边的一个老者看去。
刘克庄脸色赤红地走上前去,痛苦地跪了下来,唉声相求:“郭通判,能否看我刘后村的面子,网开一面!”刘勇也是“扑通”一声跪下在旁边。
郭通判依旧抬着头捻着胡须,轻声说:“后村请起,这事太大,你的面子不够呀!”
苗罡看到苗不归被打,刘克庄下跪求人,心中一团火似地烧了起来,嗓子都变了音地吼起来:“老爷子,快站起来,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求这狗官?”
谢信哈哈笑着走到苗罡跟前轻声说道:“后悔吗?跪下喊声爷爷求我,我就帮你说说。”话未说完听到一个不大的声音:“好小子!郭通判,不知我的面子够不够?”
谢信转身看到一个便服老者,气得骂起来:“咦,你是谁呀?挺仗义呀,是不是骨头痒了,去,快走,省得伤着你这把老骨头。”
“哈哈,好久未来京城了,竟然看了一场好戏。本人李本斋,骨头确实有些痒,不过谢德方见了我也要客气。我老人家不和小字辈一般见识,回去告诉德方,你骂了我李文斋,让他明天等着我!”
“李文斋是谁?谁听过吗?不就是一个外地官吗?” 谢信一听是外地人,没看到郭通判低下了头也不再捻胡须,气得叫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京城重地,以为在地方作福惯了,就敢在京城还能作威吗?竟敢包庇罪犯,还敢直呼谢相公的字,口气不小呀,充什么大尾巴……”正兴奋地说着,抬头看到一顶熟悉的小轿中走下一个人来,一下子呆在了当地。
“京湖制置大使李曾伯的面子还不够吗?”来人正是谢方叔,得到家丁的报告,事急之下亲自赶了过来,看了谢信的作为,气得一耳光搧了过去,不解气地一连搧了几下,吼道:“滚!把他押回去关起来。”
“叔?你真打呀?”谢信哭腔未说完就被谢方步一脚踹倒在地,几个家丁上前架着他就跑。
谢方叔有些气喘地向李曾伯和刘克庄抱拳:“文斋兄,后村兄,请见谅,教子无方,让两位见笑了!”
刘克庄没抬头没吭声,李曾伯哈哈一笑:“好呀,若非你这小侄子,我真不容易见到你。”
“好说,好说!”谢方叔连忙抱拳为揖,知道这次必须要给京湖防区一些钱粮发,否则李曾伯见了皇上说几句今天这事,自己的宰相竟然就没希望了。
谢方叔看到了刘克庄下跪,这个不长眼的,官是作到头了,瞪向郭通判:“郭通判!这孩子犯了什么罪,还要劳你的大驾?”
“见过相公!”郭通判尴尬地一笑,想到谢方步是儒家领袖,便小心地说:“他犯的不是罪,是犯了众怒,亵渎圣人,蛊惑人心,嘿嘿……。”
“言者无罪是国策。不错是,你很好,福建安溪县令病退,我会推荐你去,准备上任吧。”平时虽然不少孝敬,却不是个长眼色的,竟然在此时帮侄子干这事,连刘克庄也看不上,自己的宰相是真没希望了,谢方叔恨极而笑,不再理会叩头如捣算的郭通判。
一个太学生喊了起来:“谢相公,他说论语的第八章讲得是,必须挣钱会武才算君子?”
“对,谢相公,你也是名教领袖,是我们的楷模,他在广庭大众污蔑圣人,你要作主呀。”……
听着众学生不忿的呼声,谢方叔不能得罪这些人,这些太学生是什么,是无官御史台,史嵩之就栽在他们手上。自从反对秦桧的太学四君子被称颂后,太学生更是大胆干预朝政,不听就敢罢课敢游行。
谢方叔与太学生关系密切,看了一眼刘克庄和李曾伯,想了想哈哈一抱拳,高声道:“读书人要学会宽容,这孩子瘦小可怜,没读好书解错了圣人之言也正常,他若承认错误,大家就原谅了吧!”
太学生们对谢方叔敬佩,知道谢信是他的侄子,才被鼓动过来的,听到谢方叔的话,看到苗罡年少,纷乱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谢方叔走到苗罡面前,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读了几年书?圣人教导我们慎言,以后别乱说话了。来,大哥哥们是为你好,向哥哥们认个错,伯伯请你吃糖!”
苗罡知道他将成为宰相,本来不应该得罪的,可能是谢信的原因,虽然看他满面和蔼,总感觉不舒服,冷淡地说:“多谢您的好意,没错为何要承认?”
“哈哈,这孩子挺倔强!”谢方叔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好,好孩子,是个好兵。”李曾伯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