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不归清楚钱钞这种纸币已经严重贬值了,名义上一千贯,离赎回卖身契差得不止一点点,而只是零头。苗不归专门看过告示,刘家确实是悬赏一千贯楮钞,并没有少一文。
苗不归用人身为注赌是很正常的,只要有钱了就赎回来就是。可是,想起儿子对这事似乎特别重视,何况儿子要读书了,若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确实不是事,虽然刘克庄不收钱还管吃住,可是自己不能这样做呀。左思右想,苗不归觉得只有一条路了,就是靠自己,在投靠贾似道之前必须完成赎卖身契和积累一些钱为儿子读书用。学了多年斗虫,是该自己出马了,不去搏几把真像锦衣夜行,心中难受。
有了这个想法,便开始请教施大阔在这临安斗蟋蟀的行情,施大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到傍晚,还要请苗不归吃饭,苗不归哪里还好意思,连忙拒绝了。
“真是个好孩子呀!”苗不归看着离开的施大阔,感叹着等待着,天黑了也没见儿子回来,骂了两声,出去吃了东西,回来还是没看到儿子。无聊之下把十张百贯钞票摆在了桌上,一张张地看着数着,直到累极了才睡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房门响,吓得猛地坐了起来,一看是儿子回来。恨恨地骂了起来:“你个小混蛋东西,还知道回家呀!拿了几百文,你到底去什么地方鬼混了?快把剩下的钱拿出来给我看。”
“花光了,不是坏事,老爹,明天说,困死了。”
“是不是去赌了,是不是嫖了,你他娘的这么小都知道嫖了?”苗不归骂了半天发现儿子没反应,奇怪怎么这么老实,若是以前早就跳起来和自己吵了,比自己还能骂,一看发现苗罡已经睡着了。
苗不归连忙摇晃,吼道:“你是猪呀就知道睡,我把赏金拿回来了,已经答应你明天刘家上学!”看到儿子合着眼睛在点头,无奈地也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醒又没看到儿子,气得大骂一通,等呀等也没等到人,想起今天要拜师,只得一人走了出去。
苗罡一早跑出了城。跑过西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脚步很是轻快,很远就听到二老实刺杀的声音,刚走近柯梦高兴地扑过来。
苗罡揉了一把她那有些歪的小辫,看到小姑娘嗔怒地噘起了嘴,幸福地一笑把买的早餐放了下来,开始了锻练。柯梦跟也一板一眼地作着各种动作。苗罡看着做得似模似样的小人,笑着把一些不适合女孩练习的项目改了一下,一直练到太阳升起。
苗罡早就呼哧直喘,却看到二老实一直没停地在刺着,手臂上肌肉虬结,竟然出了一层红红的汗,似血一般。
“老实叔,休息了,不累吗?过来我有话说。”苗罡感觉奇怪,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耐力。
“没啥,不累!” 二老实放下扁担走了过来。
三人吃着早饭,苗罡边吃边说,“我需要一个捶布石,能不能帮我弄回来?”说到晚上去偷扛回来时,二老实脸上犯了难,柯梦也反对。
苗罡必须要得到这块石头,劝了两句没用。想到以后还需要不少,靠偷的话,别说二老实不干,一下丢这么多,估计整个临安城都成了大事。想了想提议用新的换旧的,这才达成了一致。
苗罡知道石场买新捶布石只需要五十文,若自己运回的话也许可以便宜,便留给二老实一百文钱,怕他不会讲价,仔细教给柯梦如何讲价。
苗罡告别有些不舍的小姑娘,一路上都在思考筹划第一次印刷印什么?用一块石板开印的话只能印一张,最好是印名人的字画。可惜自己不但没有,而且把画复制到石头上也办不到。坚持要印的话只能请画家把镜像画在石板上,名人可能请不来,一般画家需要钱。不这样就只能等石头多了再印,可以印诗书,可是,多弄石头也需要钱。归结为一句话就是需要钱。
苗罡返回了客店,想着挣钱事大,没看到苗不归,正好画火柴画,正高兴的画到第二张时,门开了,苗不归和刘勇一起走了进来,苗不归说:“走,立即到刘先生家拜师。”
刘勇看到火柴画哈哈大笑,说:“走吧,春儿要找你玩,都急了好几回了。”
“咳!老爹,读书的事刘老爷子怎么说?”
苗不归双眼圆瞪,看着这画,骂了起来:“让你不惜纸,不学好,画这什么玩意?你个小混蛋,就知道搞怪,我打死你!”气得一巴掌搧了过来。
苗罡连忙躲开,喊道:“这是要挣钱的,上次的钱就是靠他挣回来的。”
“越来越不成器了,谁能买这东西,我让你胡咧咧!”说着就抬脚跺来。
刘勇连忙拉住苗不归,对苗罡说:“你怎么就不懂事呢,快给你爹道谦!他昨天就和先生讲好了,今天过去拜师,不用你们了出束修,只要好好读书就好。记住了,过去向先生道个歉,他这人很好说话。”
“来真的呀!”
“我,我非打死你不可。”
刘勇隔开两人,拉着苗罡,边走边说:“平时多少人上门求先生指教,知道是什么人吗,都是大诗人,一天天地请教喝酒作诗。你能当先生的学生,多么有福气的事,我就后悔没读过书。”
刘勇劝解,苗不归责骂,苗罡犯愁,三人一起走在路上。苗罡皱眉琢磨着,若是和平年代,想在这社会混下去还真要读书,说不定还必须考状元才行。可是,自己是知道历史的,这国家也就二十年左右就亡了,自己计划买船僱水手,在国家灭亡前逃到海外,不知道需要多和钱,挣都来不及,哪里担搁起呀!
不过,刘克庄对自己确实真心,他生活很拮据竟还养活自己,自己虽然治好的春儿,却也得到了赏金。难道真得要再读十年书吗?苗罡思来想去,不行,自己的命运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不知不觉走到了刘家的胡同。听苗不归的话语,看其神情都知道这事是他梦寐以求的,通过他是没用的。苗罡只能和刘克庄亲自交涉了,辜负他的期望也要说不。突然感觉两个停了,抬头看到周围围了一群年青文人,有十几个近二十人了。
“别走,你篡改圣意,污蔑夫子,大庭广众之下传播歪理邪说,我们太学生今天要讨个是非,若不能说清楚,必须在圣人像前跪上几天反省。”
“各位,孩子不懂事,可能无意讲了出格的话。”
“不是无意,大家有目共睹,我们是来讨教的,哪本书上夫子讲过君子必须要会赚钱,必须要练武?”
苗不归连忙作揖赔礼:说道:“众位乃才华横溢,知识渊博之辈,将为国家栋梁,焉能与小儿一般见识,易经说得好,舍尔灵龟,观和朵颐,是不吉的,求各位放过这无知小子。”
苗罡知道灵龟知道大快朵颐,却听不懂意思,有些惊诧这父亲说出这么有学问的词来,有些另眼相看,说不定真读过不少书。
八个字是颐卦的爻词,是说,你们有了灵龟一样的宝贝了,何必还要盯着我们口中的一点东西呢?
其中一个学生笑道:“好,你应该知道小过卦六爻: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
这句话是说:犯下过失不加制止,就好比飞鸟钻进了网里,凶险无比。苗不归自然能懂,知道自己辩不过这些人,只得弯腰相求。刘勇看情况不对,招呼一声便匆忙离开了。
苗罡除了飞鸟外更听不懂,只听着嗡嗡的声音,知道这些人要找麻烦。心中一动,自己不正在为印画犯愁吗?这些都是读书人,说不定有画得不错的,解几句论语打民他们,自己换一张画也算两全其美。
苗罡抬手说道:“各位同学,我说的是孔夫子的原话,是教我的先生花费几十年的心得。有句俗话说得好,谁都想得到知识,得到知识是需要代价的。
若那一位画得不错,愿意为我作一幅画的话,我私下为他解说论语的新意,保你满意。”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这些学子的不满,一个学子大声道:“我们是来言诛笔伐你的,不是来求教的,另拿下贱的生意人那一套。你不下跪认错,竟然还敢讲价?大家一齐讨伐他!”
苗不归大怒,脱下鞋就打了过来。苗罡哪里会让他打到,连忙往人群中躲闪,这一次和上次不同,这些学生还算规矩,没人暗中害他,看苗不归追得急,便大喊起来:“好了,不要画了,我说我说,是论语的第八章,第八章讲了君子要威严,必须要挣钱和练武的。”
众人一下安静子下来,紧接着是更大的讨伐声。刘克庄匆匆赶了过来,心中发急,不知道收这孩子是对还是错,这孩子一身恶习,将来不知道惹下什么祸事。他匆忙抱拳向各位学生作揖:“各位,本人刘后村。大家都是为了学问,学术上的事还要心平气和地研讨,有话到家里说,边喝茶边讨论岂不快哉!”
众书生静了下来,大家知道刘后村,诗界领袖,有人还上前和刘克庄打招呼。
眼看事情就要了结,忽啦啦地跑上来几个捕快包围了众人,从后边的轿中走下了个中年官员,轻声说:“那个小儿,抓了,拒捕者杀!”
苗罡看到捕快们冲了过来,有两个举刀注视着自己,不敢有异动,看向刘克庄。转头之时忽然看到谢信立在旁边,手揺折扇,恨恨中带着笑看着自己。心中恍然,肯定是你个王八蛋,又想不明白谢方叔为何允许他出来招摇。
刘克庄急忙跑到官员面前,汗都流了出来,抱拳说:“我国不以言治罪,小孩子难免说错话,请高抬贵手!”
官员抬头看天,手搂胡须,迈着方步,嘴里问道:“谁呀,想干扰办案吗?”
刘勇急忙上前叩头说道:“大人,我家先生也在为皇上当差,现任秘书,大家都是同事,这孩子是我家先生的学生,请大人高抬贵手!”
苗罡一听之下眼睛发亮,皇上的秘书,这太厉害了吧,笑了起来道:“秘书是什么,号称二号首长,仅次于皇上的人物,你们不想丢官的话,速速离去!”
话声一毕,引起一片哄笑。中年官员抬起的头没动,几个捕快哈哈笑着说:“真是笑死人了。刘后村,你个小小的秘书,见我家通判为何不跪?”
苗罡傻眼了,这是什么世道,皇上的秘书竟然连个通判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