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客房一会,就已经后悔没带一个能够熟路的人出来了。
九音谷依山而建,谷中的格局也是幽致典雅,不过许多庭院大抵相同,谢枫和苏洛姐妹只是转了一小圈便已经迷失了方向,更别提去寻找能够聆听九音回响的最佳场所,回音涧了。
“你们要去回音涧啊,就在那边,要穿过我们平常起居的别院和狐仙阁,路过狐仙阁要走小路哦,大路是不通的。若不是我现在要忙明日的祭狐事宜,就可以亲自带你们过去了。”被谢枫问路的九音谷弟子居然有些歉意,反而让谢枫三人更不敢再麻烦人家,幸而说明了方向,虽然还是有些迷糊,照着大概方位走应该不会错的。
这时身后忽然传过几声呼喊,似乎是在呼喊他们,三人便一同回头。
身后追上了来的是两男一女,通过装束来便可知晓他们并不是九音谷中人。
等到三人走近,走在前方的一位身材魁梧,皮肤稍黑的青年向他们一拱手,“你们也是去那回音涧的吧,咱们可以同行呢。”
对于不熟路的谢枫等人,能有人结伴而行自然是不错的,谢枫本想征询一下身旁的苏洛姐妹意见,却见两姐妹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只好是答应了下来。
苏漓见到来人,几人的来历猜出个大概,朝着来人客气道:“你们应该是云宗剑阁的人吧?”
说话之人点头称是。
既然同行,苏漓也不扭捏,率先介绍道:“我们是北境玄门弟子,我叫苏漓,这是我姐姐苏洛,这是……谢枫。”苏漓说到谢枫稍微顿了一下,差点说漏了嘴。
为首的青年并没有在意苏漓语气之中的停顿,道了声久仰,而后便落落大方地也介绍起三人来。
说话之人名为白千,其后那名身形消瘦面色颇为温顺的叫做傅小轩,女孩名为夏芷儿,是他的师弟师妹,三人皆是云宗剑阁长门弟子。三人今日刚到九音谷,闲着无聊便一同去欣赏那九音回响。
听到白千介绍到傅小轩时候,谢枫只觉得耳熟,像是从哪里听过,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便多看了几眼,正巧碰上傅小轩投来善意的目光,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都是萧真人座下高徒。”苏洛微微一笑。
那白千显出一份谦虚,连道惭愧。
几人年纪相仿,彼此之间很快消除了生疏之感,本来苏漓对当初草帽村柳之梦凭空出现收服青艾红袖捡了便宜之事还有所介怀,但是这白千口才极好,虽然不知道自己长门长老究竟为何惹了苏漓,但是当其随口编排了几件柳之梦的糗事之后倒也是让苏漓心情大爽,两人侃侃而谈如知音一般,逗得傅小轩和夏芷儿在一旁咯咯直笑。
“白师兄,你也不怕我们回去告诉柳长老你在外人面前说他坏话。”傅小轩道。
白千仿佛是吃了一惊,神色变得害怕起来,指着傅小轩和捂嘴偷笑的夏芷儿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俩个若是把今日我跟苏漓妹妹说的话透漏了出去,便不要认我这个师兄了。”只是表情夸张,连一旁的苏洛和谢枫都忍不住发笑。
“那里便是九音谷主殿狐仙阁了。”
走到一处路口,面前变得开阔了许多,白千指着前方,烟雾缭绕之处,一座辉煌的大殿隐隐而现。
谢枫想起问路时九音谷弟子提醒的话,说道:“咱们问过的九音谷弟子特别叮嘱了要从一旁的小路走,可是这里貌似只有一条通往大殿的主路呢。”
白千这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挥手招呼着众人,绕过几棵青松,竟然真的发现了一条曲折绕过狐仙阁的小路。
苏洛有些诧异道:“白师兄竟然还能找到这里有条小路,真是难得。”
谢枫和苏漓也是想起刚才若不是白千指引,就算看到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也不知道是狐仙阁,此时居然还能知晓通往回音涧的侧路,也是起了疑问。
只见白千只在那里红着脸挠头,傅小轩却是哈哈一笑,“我们白师兄怕是才想起来通往回音涧的路吧。”
夏芷儿也是轻笑着向谢枫三人说道:“白师兄来过这九音谷一次。”
三人这才明白,来过一次的白千本来想给师弟师妹带路,结果还是被九音谷别院的岔路给绕晕了,直到走到了狐仙阁才记起上次所走的路。
苏漓方才抓到白千窘态,连道他是个路痴。
一行人绕过狐仙阁又走了一截小路,一阵淅沥的流水之声便传了过来。又走了几步,便瞧见一条小溪潺潺而过,直通向山谷云深之处。
“这里就是回音涧。”
只见此处山高水缓,景致确实标致了许多,伴着徐徐流水,薄雾蒙蒙也是如至仙境一般,只是若说其为湖州十景之首,未免让人有些失望。
白千大概是看出众人都有些叹息,忽而神秘的一笑,“九音回响可不是用看的呢!”
傅小轩听得糊涂,刚想问些什么,只见白千已经站在前面闭上了眼睛,仰头负手而立,道:“九音回响可是这世间唯一可以听到的景色。”
众人心中都是一动,九音回响,全在声音之上,只是不知传闻中那几个曼妙的音符能引出多少波澜。
谢枫却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倦了。
耳边依旧是潺潺的流水,闻不得半丝杂音。
“叮!”
不知何时谢枫耳中飘过细细的滴水之音。
瞬时间,谢枫眼前仿若出现一条万丈悬河,倒挂在青山绿水之中,刚才还不绝于耳的溪流此刻已伴随着白水击石,倾然而下,雪浪高翻生出阵阵烟霞,惊涛拍岸泛起千尺沧波。
好一幕青瀑悬河!
“咚!”
忽而一声脆响,飞瀑之外郁郁葱葱的树林徒然拉近。与这水天相接,一时间谢枫就像如置身于古诗画卷,徜徉在清水流波之中,水浅池清,总有青鸟为邻,游鱼作伴,一时间又多了几分惬意释怀。
谢枫仿佛是在梦中,连身心都是放松下来。
“呼!”
忽的景色急转,劲风吹起,竟然须臾之间,天地变换了颜色,霞光漫天,层林尽染,一处悬崖之上,一颗青石孤零零地迎着斜阳,被拉下的影子落寞悠长。
谢枫心头忽然涌上一点迟暮的沧桑,心口没来由的一痛,竟然想要伸手去抚那青石,不过就在那一刻,青石乍碎,他仿佛看到一条剑影斜插在悬崖的巨石之上,似乎在无声的呜咽!
谢枫吃了一惊,猛然睁开眼,却见溪水依旧,雾气滔滔,与刚才闭眼之前并无异处!
这便是九音回响么?谢枫回忆着,但是似乎只听见了三声,他转了转头,其他的人脸上皆是一副陶醉之色,仍是沉溺于其中,显然不似他一般突然惊醒。
难道这自然造化所形成的曼妙音符真能让所闻之人凝聚出一种自然的幻境?还是这一切皆由心生?
不是!决然不是,因为在谢枫见到那夕阳之中斜插在悬崖之上的剑时,他恍然听到一声女音——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