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行夜宿,兄弟两人离开赵家屯已经半个多月。
一路上,遇到过一回蛮族的小股斥候,也遇到过多股打着大晋旗号的流贼山寇,不过,正规的大晋官兵却没有碰到一个,想来都已经逃到南方去了。
依仗着苏少阳过人的敏感,再加上二傻子惊人的奔跑能力,两人一次次化险为夷。
最危险的一次,眼看骑着马的一队骑马就要追上来,苏少阳正无计可施之际,二傻子突然拦腰背起苏少阳,向二三百丈外的一处密林疾奔而去,一路跑起来,二傻子仿佛有野兽的本能似得,上串下蹦,左闪右躲,避开了好几只利箭,很快就和苏少阳一起消失进密林的深处,连带的吃食也没有丢掉。那队士兵是附近一伙山贼的巡逻哨,看着二傻子比战马还快的速度,也没有敢再追,只好悻悻地走了。
两人依靠着地图的提示,利用一早一晚的太阳尽量掌握住方向,也不敢太靠近官道,在官道附近慢慢往前赶着。这一路走来,很多村子都像赵家屯一样,没有了人烟,看得苏少阳常常黯然无语。
每逢闲暇时,苏少阳总是从自己身体里召出那本《桃花源记》。自从认主成功,蝴蝶飞出的速度比以往大大加快,现在已经有一百八十只之多,图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苏少阳觉得现在用这幅地图,只要多花点儿时间,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传说中的世外桃源。而按这样的速度,等到了武陵山,三百二十只蝴蝶应该都能飞出来了。
这一天中午,两人走到了一条大河旁,这应该是汉水了,汉水发源于极西的高原,破涛汹涌,滚滚而来,是兖州境内第一大河,虽然有一部分蛮军已经渡过了汉水,但只是先头部队,汉水以南基本上还算是大晋的势力范围。
平时遇到河流,有桥走桥,没有桥,兄弟俩往往涉水而过。
有一次还冒险游了过去,苏少阳水性很一般,记得当时,他还在犹豫之际,二傻子忽然举起放在地下装口粮的布袋,一下子就跳到了水里,他把口袋高高举过头顶,哗哗哗向对岸游去,苏少阳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二傻子已经到了对岸,正冲他得意地摇着手,苏少阳知道二傻子的水性好,可也没有想到,好到如此地步。
苏少阳又想起郑伯说二傻子并非普通人,暗叹郑伯真是眼光老到。
但这汉水实在过于凶险,苏少阳觉得二傻子说不定真能游过去,而自己肯定会淹死在河中。看着跃跃欲试的二傻子,苏少阳说道:“二傻弟弟,这河太宽了,阳哥哥游不过去,会被水淹死的。我们得想别的办法过河。”
“我帮阳哥哥过河。”
“帮忙阳哥哥也过不去。”
“那就不过河了,阳哥哥可不能被水淹死,淹死了没有人带二傻子玩了。”
苏少阳他们离官道大概有十里左右,苏少阳基本能听清楚那里的情形,官道的渡口平时都有蛮族的士兵把守,从那里过想都不用想。
苏少阳带着二傻子朝汉水的下游走过去。
两人慢慢走了一天的路程,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看见了一个很简陋的渡口,一个四十多岁的无须壮汉守着一条船。
“客官想过河吗?”
苏少阳觉得那汉子看起来面色颇为不善,但已经走了许久,才见到第一条渡船,也只好上前搭话道:“船家,贵姓啊?怎么一眼就看出我兄弟二人想渡河啊?”
“嘿嘿,贱姓张,这些天见那过河逃难的多了。倒叫客官多疑了。”那汉子的笑声听起来不阴不阳。
“啥价钱啊?张大叔。”苏少阳套起了近乎。
“看你像个读书人,家里破败了,逃难的吧。便宜,十两银子不二价。”
苏少阳点点头,也没有再讨价还价,就和二傻子带着行李上了船。
张姓汉子解开了拴在一颗大柳树上的缆绳,把船向对岸花去。
“船家,这蛮族的兵到过你们这儿没有?”苏少阳向船家问道。
“到过,上半个月还有一对蛮族兵骑着马沿河岸扫荡呢。”
“蛮族兵来了,你往哪儿躲啊?”
“那里啊。”船家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片片芦苇荡。在大河的前方对岸一侧,有一处一眼望不到边的浅湖,河水从湖的旁边流过,有几个岔口把浅湖和河连在一起。湖中许多地方长满了高高的芦苇,似乎把湖分成了一块块,风吹过来,芦苇在风中摇曳着,不时有几只水鸟从湖中飞起,向更远处飞去。
“倒是个好地方。”苏少阳望着那片芦苇荡,点点头说道。
“自然了,芦苇荡中有许多小道,也只有我们这些常年在这里的人才熟悉,就是来个万儿八千的兵,也休想找到我们。”船家得意地说道。
这时候,船已经接近了河的中央,那船家突然把船向芦苇荡的方向划去,而且速度一下子快了很多。
“你想干什么?船家。”苏少阳喝到,同时把手摸向装炒面的布袋里,抓住了里面藏的一把匕首的手柄。
“客官,我听到岸上好像有蛮族的马蹄声,我先带你们去躲一躲。”船家一边对答着,一边把船故意摇得东倒西歪。
“哪里有什么蛮族的骑兵?船家你难道想做那图财害命的事?我们身上也没有什么钱啊?”苏少阳稳稳心神说道。
“嘿嘿,公子,十两的过河钱,你价都不还一下,在家当的是阔少爷吧。眼下是落了难,可细软总不会少的。”说话间,船已经被船家滑进了一处稠密的芦苇荡中。
那船家不是何时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他朝苏少阳哥俩阴阴地笑道:“公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哥俩的忌日,把银子老老实实地放船上,我给你们留个囫囵尸首。”
“休想!你一会往河里跳,游到对岸去,二傻。”苏少阳吩咐二傻子道。
“阳哥哥,这个人想杀我们吗?我和你在一块,打他。”
“那就一起死吧。”船家的鬼头刀以极快的速度朝苏少阳砍过去。苏少阳想躲,可是速度太快了,根本躲不过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少阳急中生智,用精神劲操控着那书迎着鬼头刀而去,这么多天,苏少阳经过反复练习,对这无名宝书已经操控得异常自如。
那船家显然吓了一跳,可是刀的速度并没有变慢,只听见一生脆响,书和到碰在一起是,闪出了一道金光,那大刀从船家的手中飞了出去,落进了远方另一处芦苇荡中,一只被惊起的野鸟,尖叫一声,笔直的飞向了天空。
看见书又被苏少阳收进了身体里,船家惊愕地看着苏少阳,发不出一声话来。
“你竟敢用刀砍阳哥哥,去死吧。我用锤子砸死你!”这时,苏少阳身后的二傻子发出一声怒吼,身子猛地往前一冲,一拳头狠狠地砸向船家。
船家是练过几年的所谓练家子,刚才被苏少阳惊吓了一下,可并没有十分往心里去,眼见二傻子扑过来,嘿嘿冷笑着,举起拳头应了上去。
“小心。”船晃了一大下,苏少阳一个趔趄,向二傻子喊道。
二傻子并没有回答。可是,只听碰的一声,然后是噗通一声,又噗通一声,接连响起。
苏少阳看过去,却先是船家的拳头和二傻子的拳头撞在一起,紧接着,船家竟被二傻子一拳头砸进了湖里,看着船家掉进了湖里,二傻子竟朝着船家掉进湖的方向纵身跳进水里追打过去。
苏少阳急忙朝湖中望去,只见一阵滔天的浪花从水里冲出来,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暴打声,随后传出了一阵阵的求饶声。
苏少阳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家的这个傻兄弟竟然是这么猛。
他冲湖中仍在暴打船家的二傻子喊道:“二傻弟弟,别把他打死了,先弄到船上。”
二傻子一下子从水面跃了出来,手里还抓着那船家大汉的头发,把他从水里拖了出来。他稳稳地停在船的甲板上,把船家用力扔进了船舱,船家连喘气的劲都没有了,身子缩成一团,不停的抖动着。
苏少阳却不放心,找来绳子把他紧紧地困了起来。
停了好半天,那船家似乎才缓过来劲,一声声讨饶着。
苏少阳当然不是凶残之人,但想起来自己竟平白无故地遭了打劫,要不是有二傻子的凶猛和无名宝书的救急,说不定二人已经命丧这儿芦苇荡了,心里也是不仅仅一阵火气,说道:“你刚才连囫囵尸首都不肯给我们留下,我现在宽宏大量,就给你留一具囫囵尸首吧。”
说着话的时候,把明晃晃的匕首举了起来。
“别和我一般见识,公子啊,少爷啊,小的家有……”
“七十岁的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幼童嘛,说不定老婆还跟自己的兄弟一起私奔了。”苏少阳不等他说完,就把话接了过来。
船家变得讪讪的。停了一会儿,他见苏少阳的气似乎消了一些,又改口说道:“公子你留小的一命,小的说不定能帮上你。”
“那你说说看。”
“公子和这位少爷,这是准备去哪里?”
“武陵山。”
“那是在陵州,去陵州除了这陆路,还有一条水道,比陆地上安全,还要快一些。公子能饶了小人,小人给你二位送到陵州。”
“不就是走大运河吗?你这船能通过运河把我们安全地送到陵州?”苏少阳把脸望向那被捆成一团的船家,用疑问的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