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儿口市集,李宅。李平是家中独子,父母于三年前得了场怪病,药石罔治,不久双双过世。李家偌大的家业便顺理成章由李平继承了。李家在渡儿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名下经营着米行、钱庄、丝绸铺,还有良田数百亩。光靠收租,李家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李平与陈永霆年纪相仿,长相一般,却为人世故,圆滑。此人虽然精明,却有一大弱点,就是好色。当年由于父母健在,碍于管教,李平也不敢过多的造次。因为有一次在渡儿口遇到了年轻貌美的陈雪,看中了她的美貌。加上陈家的身份,父母自然也是赞同这门亲事。
李平和陈雪婚后一年多,就生了李鸿飞这根独苗。二人也是你侬我侬,甜蜜恩爱。可惜好景不长,李平父母过世后,再没人镇得住李平。慢慢的,李平的本性就露了出来。李平出手阔绰,善于交际,自然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刚开始还顾及陈雪,去外面玩都说应酬,一般也只是去酒肆画舫。日子久了,就明目张胆的厮混,成了烟花柳巷的常客。
去年初,春韵楼来了几个姑娘,其中有个叫柳娘的。年方二十有三,虽不是绝色,却长得丰乳肥臀,甚是香艳,而且对于男人还颇有一手。很快,李平就被她迷住了。两人相交不过三个月,李平就花了一千两银子替她赎了身。在外面买了座宅院,置办了家具,还配了丫鬟下人伺候她。日常起居,衣食穿戴就是十足富家少奶奶的派头。
这柳娘岁年纪轻轻,却身在青楼多年,深知男人喜新厌旧之本性。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哪里还甘心做个没有名分的小妾。她趁着李平对自己情深意浓之际,使出浑身解数,日夜颠鸾倒凤。把李平迷得神魂颠倒,乐不思蜀。又故意支使下人泄露风声给陈雪,陈雪生来被吴嫣宠坏了,她堂堂陈家大小姐,哪容得下一个窑姐鸠占鹊巢?
依照她的脾气,自然是和李平大闹一场,甚至带着下人打上门去。反而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让柳娘趁虚而入遂了心愿,风风光光的当上了李家二少奶奶。柳娘表面上对陈雪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姐姐。还经常当着李平的面,叫心腹丫鬟绿梅给陈雪送去些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啊,银耳羹,燕窝,参茶之类的东西。而无一例外的,陈雪不是摔了就是叫下人倒了。发起火来对下人又打又骂,李平有时候念及夫妻之情也偶尔过去看看,不是被她一顿臭骂,就是抹着泪哭。
陈雪自幼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受过这等委屈,虽然性情刁蛮泼辣,毕竟不是工于心计之人。喜怒哀乐都是形于色,从不懂得如何去取悦李平,更别说狐媚之术,驭夫之术了。可怜她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李平和柳娘二人的眼中钉了。柳娘口蜜腹剑,却讨得李平欢心。时间久了,李平对陈雪便觉得越发的厌恶。可又忌惮陈家势力,却也不敢随便休妻。只能听之任之,不去理会。
柳娘早就想把陈雪赶出李家,可她也知道没那么容易。眼下她只能虚情假意疼爱李鸿飞,她想到如今自己临盆在即,如若生个男孩,自己的地位可谓是母凭子贵,节节攀升了。李鸿飞尚小,不足为惧。戴自己根基稳固,日后再想法子除去也不迟。
九月,秋高气爽。这天上午,李平在钱庄对完账后,独自出了庄子,往姚记珠宝行去了。柳娘临盆在即,且生日就要到了。前些时候,一直嚷嚷着要一对翡翠镯子。李平对柳娘疼爱有加,哪有不应允之理。当下便差管家李高去姚记珠宝行定做了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今天有空,李平就想着自己走一趟去拿货。
到了姚记珠宝行,李平走了进去。姚掌柜和几个下人正给客人介绍首饰,看到李平。姚掌柜吩咐小二招待客人后,走出柜台,对着李平作揖笑道:“李老板,您来啦。快请坐!”又喊下人沏一杯上好的龙井来。李平也作揖笑道:“姚掌柜,生意兴隆,生意兴隆。茶嘛改日再喝,我还有事呢。”
姚掌柜听了道:“谢谢您的吉言,您是大忙人,我就不留您这一时了。您定的镯子我给您备好了,本来该给您送府上去,可是实在太忙了,走不开。还要您亲自跑一趟,实在对不住了。您请稍坐,我给您拿去。”说完就去了里屋。
李平站在这店内,环顾四周。姚记珠宝行是渡儿口的老字号了,姚家的首饰加工技艺高超,精美绝伦。当地有名望的有钱的人家都会来这里定做购买珠宝首饰,金银器件。店里的玻璃柜台里摆放着很多的精美的首饰,桌子上还摆放着不少大的玉器,金盏银盘。还有些西洋风格的玩意,如镶着翡翠的欧式摆钟,串着玛瑙的波斯酒壶等等。
正看着,姚掌柜手里捧着个红色的锦盒出来了。他走到李平跟前,道:“李老板,请您验收。”李平接过盒子,轻轻打开,拿起一个镯子对着光细看了起来。镯子浑身碧绿通透,晶莹无暇。手感冰凉滑润,实在是上上之品啊。李平赞叹道:“姚掌柜,您这手工真是绝了,不愧是神工之作啊!”
姚掌柜笑道:“李老板过奖啦,只要二少奶奶喜欢就好。”李平收起盒子,从怀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姚掌柜道:“内人一定会很喜欢的,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姚掌柜接过银票道:“好好,您慢走,改日再请您喝茶。”
李平道了声好,转身就走了出去。刚出门,一下子没注意就撞到了一个女子,幸亏反应快,他一把搂住那人的腰。正想说话,冷不防,脸上一阵火辣辣,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他捂着脸一看,打他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打扮的姑娘。那姑娘横眉怒目,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孬货,走路不长眼么?竟敢冲撞我家小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李平自幼养尊处优,几时受过这等气。看到这丫鬟对自己直眉瞪眼,立马就想发作。这时,听到旁边一个柔媚的女声道:“可儿,你又犯浑了?这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打人呢?”这声音如黄莺宛啼,听的人心里酥麻不已。李平往那女子看去,再也移不动眼珠子半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