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桌子的对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上还带着怒气，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不知为何，我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也不敢相信这事真的和解少一有关。可是……他说的这样坚定，这样确切，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是啊，方玖和他在一起时怀的孕，不是他干的，又会是谁呢？
人不怕被别人劝说，可是就怕被自己说服。这样想着，我心里也越发难受起来，有些东西正在血液里渐渐崩裂，我绞着双手，指甲抠进肉里，不知不觉，手背上有一两滴液体滑落下来，凉凉的，黏黏的。
长时间坐在那里，不说话，小小的房间保持着难得的安静，与方才外面的景象完全不同。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良久，桌子对面穿过来一句声响，低沉冷漠。
我低着头，淡淡答道：“他和李子豪他们，是好朋友。”
“你不是喜欢沈鹤么？”他冷冷地说，“怎么，分了？”
我咬咬嘴唇，半晌才摇摇头，说：“不是的。我和沈鹤……从来都只是普通朋友。”
他依旧盯着我，发出一声冷笑：“恐怕不是这样吧，否则，邱烨辉也不会和你扯上关系。谁都知道，你们班长喜欢沈鹤，而邱烨辉，一直都在追你们班长。”
“你知道的还不少。”
“再少也比你知道的多，别忘了，你才来了一年。”
我发出一丝苦笑，点点头：“对啊，我知道的，又能有多少呢。之前两年里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就连……就连解少一和方玖的事，也是听来的……”我吸吸鼻子，抬起头，问，“于岸，他们是怎么走到一块的，你能讲给我听吗？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我心里也不好受。”
“你没必要知道这个。”
“可是，我想知道，万一……万一他现在还没忘掉那个女生呢？”说着，我竟哽咽起来。
“呵，你想多了……”
话未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响动，于岸愣了一下，立马站起来打开了门。外面的屋子一阵混乱，我看到黑色体恤走了过来，冲于岸使了个眼色，于岸点点头便出去了。接着，黑色体恤走了进来，一把将我拽了起来就往外走。
我知道完了，解少一来了。
果然，我被他带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离我不远的解少一。他看到我，眼神慌张起来，就犹如那天在小巷见到我时一样，焦急中带着怒火和冷漠，冷漠背后，是担忧。
不过马上，他就恢复了平常。接着，他看向方起，嘴巴动了动，说：“让她走。”
方起坐在一把椅子上，悠然自得地靠在那里，翘着二郎腿，双臂交叠在胸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缓缓道：“凭什么？”
“我来了，她该走了。”
解少一眼光冷得可怕。
方起咧着嘴笑了笑，扭头看了看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摇摇头说：“no no no，顾笛同学可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人物，我哪能轻易放她走呢。要不是她，你怎么会来？要是放她走了，谁知道你会做什么呢？但是，她在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解少一把头扭到一旁，发出一声冷笑，目光里全是不屑和轻视，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方起，也可以没种到挟持一个女人，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屋里的人，全是你的。你说，我能做什么？”
方起挑眉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道：“是啊，我们人确实多，不过忘了告诉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干架，因为以现在的人数，我们就是以多欺少啊！况且，不出一分钟，你就会被打趴下，那多没劲！”他歪着脑袋，一步步靠近解少一。
我站在那里，几乎快不会呼吸了。黑色体恤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完全把我钳制住了，我现在想动一下都难。
“我们玩玩别的。”方起嘴角翘了起来，脸移动到了解少一面前，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这时，“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邱烨辉和另外一个人走了进来。我这才发现，刚才屋里确实少了他。
邱烨辉一看解少一已经来了，嘴里发出一声“哈”，快步走到了解少一面前。方起瞥了一眼邱烨辉，转身走了开来，拿出一根烟点上，说：“你惹的人真不少，今天一块算了得了。我们得多亏了他啊，要不然，我们可找不着顾笛啊。”他笑着，一手搭在了邱烨辉肩上。
解少一扭头睨了一眼邱烨辉，嘴巴呼出一口气，上前拎起邱烨辉的衣领，恶狠狠地道：“就知道跟你有关系！你说那天在校门外，我怎么就没杀了你呢？”
不等邱烨辉说话，后边两个人就一把将解少一拉了回来，解少一想要挣脱，方起说话了：“你给我安生点！别忘了你的心上人……还在这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敢反抗一下，我就敢动这女的一下！”
听到这话，解少一不动了，他扫了我一眼，目光黯淡，垂下了眼睛。接着，那两人把他压在了椅子上坐下，双臂还被限制着。方起又向旁人使了个眼色，很快，旁边有人拿过来了一条绳子，我不禁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没有人理我，解少一也不抬头看我，很快，那两个人把绳子一圈一圈缠在解少一身上，把他绑在了椅子上。
天，这不是以多欺少这是什么？！
邱烨辉见状，知道自己机会来了，上前朝解少一肚子上狠狠打了几拳，可还不解气，他转身拿起旁边的椅子，就要扔过去。不过及时被方起制止了，他厉声喝道：“你他妈着什么急？现在被你打晕了老子还怎么玩下去！出几口气就得了，啊，别坏老子的事。”
而解少一，整个过程一声不吭。
我站在那里，泪水哗哗流了一脸。
邱烨辉不说话，怒目圆睁，只得扔下了椅子。用手臂擦了一下嘴，骂骂咧咧道：“解少一，你以为你是谁呀？我知道，在学校里没人敢惹你，可是出了校门，你敢惹我大哥？呵，不好好教训你才怪！叫你三番五次坏老子的事，每次都他妈给我扫兴！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
解少一冷笑了一声，面不改色，缓缓道：“看来狗就是狗，永远改不了吃屎。”
“你！”邱烨辉走过去，抬起脚就要踹，却被方起一脚踹翻，倒在了地上。方起脸上还是挂着笑，无比轻松地说：“说实话，看你俩斗还挺开心的，不过爷爷我今天没时间分给你，所以，邱烨辉，你要么现在就走，要么，就别给我炸毛、呆在一边去，你说怎样？”
“老大，我是在教训他！你到底和他一伙还是和我一伙啊？！”邱烨辉爬起来，气急败坏。
“这问题……啧啧，真是太蠢了。”方起吐出一口烟，缓缓说，“我们的教训方式不同，这是你的方式，而我的方式……呵呵，你也不会失望的。”说着，他转过身抽出烟头，把它摁在了台球桌上，即刻便熄灭。
就在烟头熄灭的那一刻，他扭头，把眼光投向了我。然后他转身，冷冷地道：“打你顶多身上遭殃，而摧毁一个人意志的最好方法，往往是精神！所以……我妹当初受的苦，今天，我都一并还在她身上！”
他把手指指向了我，目光如炬，盯着解少一。
我的身子几乎瘫软，黑色体恤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胳膊一阵酸痛。
解少一猛地看向方起，目光如剑，嘴唇发着抖，道：“方起，我已经答应了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也说了不动她的！”
“你忘了，我也说过，我就爱玩阴的……”方起邪笑着。
“我再说一次，我没碰过你妹妹，有本事，你把她叫过来，我当面问她！
“到现在还嘴硬，你没碰过她？你没碰过她她肚子怎么大起来的？！没碰过她她会转学？！不是你还能有谁？”
“你以为你妹妹能有多干净！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知和多少男的有来往，否则，也就不会被我甩了！”
“你给我闭嘴！”方起发怒了，一脚踹翻了脚边的凳子，凳子被他踹得翻滚到墙角才停下来。于岸就在凳子落地处，此刻，我才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紧张，他瞥了瞥我，皱皱眉对方起说：“大哥，不用这样吧，毕竟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他说的“她”是指我。
“方起，我今天来，就没想着好好的出去。现在，我这条命就在这里，要杀要剐你随便，你妹妹的祸，我认了！可是，你若是敢碰她，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少威胁我！”方起在他面前蹲下，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你这条命干什么？我要的……是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崩溃！”说着，他立刻站起身向我走来。
刹那之间，于岸冲了上去，挡在方起面前，抓住方起说：“大哥，你不能这样！我们哪怕在他身上动刀子也不能害无辜的人！大哥，你要是还把我当兄弟，就听我一句吧！”说着，他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把水果刀，递给方起说：“大哥，我们的目标是解少一，是他！就算不杀他也能让他生不如死，但没必要牵扯别人啊！”
“你小子他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方起拿过水果刀，嚷道，“你给我这个是做什么，让我捅死他？！老子还他妈不想去蹲大牢！”
“我不是让你去杀他，人的身上，不是哪里受了伤都能要人命的，我们可以一刀刀划在他身上，我就不信他能这样扛过去！”
方起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方起皱着眉，咂咂嘴说：“没想到你小子也够狠的。”
我忘了哭泣，大脑一片空白，死死盯着于岸的后背，嘴唇颤抖着，说：“于岸！好歹……你们也是同学一场，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别忘了是我救了你！”他转过头来厉声道。
“我同意他说的。”几米远的椅子上，解少一开口道，抬起头睨了我一眼。
“你疯了！”我大吼着，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趁抓着我的黑色体恤不注意，我一下子甩开他的手臂，冲到方起面前，那种力量驱使我膝盖一软，便跪在了方起面前。
“顾笛！”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我哀求道：“方起，我求求你，我知道，知道你妹妹受了委屈，可是……可是这真的会出人命的啊！你冷静一下，你刚才也说，你还不想去坐牢，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做很多事，你在这儿走错一步就全完了！”
方起听我说完，缓缓蹲在我面前，丢掉那把水果刀，抬起手来捏住我的下巴，问：“那你说，我妹妹这仇，该怎么报？”
我仰着头，泪水还在哗哗流着，嗓子里不断发出抽泣声，我想了想，说：“钱……钱，给你们钱，拿钱赔你，赔你妹妹……好不好？你们要多少，就给你们多少……”
方起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把脸靠近我，闷声道：“可我，只想要你啊。”
说着，方起一把将我从地上提起来，弯腰反手一转，一阵翻天覆地，我便趴到了他的肩上。
“大哥！”
我的脸一下子白了，大声叫道：“你放我下来！”
他不理我，扛着我转身走向旁边那个小屋子，周围人发出一声声窃笑和口哨声，我只觉得呼吸不畅，几乎要晕过去了，只剩下一丁点力气在挣扎着。就在方起把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瞥到于岸拿起了地上的水果刀……
“砰——！”门被关上了。
方起反身把我丢在了麻将桌上，麻将哗哗地落在地上。我抓起一把麻将冲着方起扔过去，喊道：“方起！你会坐牢的！就算你不杀人也犯了罪！”趁他挡麻将的间隙，我飞快地下了麻将桌，一步步退到墙角。
这时，我听到外面屋里很乱，声音很嘈杂，有很多板凳跌落的声音，还有骂声和脚步声。我脑子里又闪过刚才于岸拿起刀的画面，不禁担心起了解少一。
方起倒是不紧不慢，我对她来说，早已是瓮中之鳖，他胜券在握，一步步走向我。
就在我紧张的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