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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受恩惠

老师很照顾我,知道我是从一个重点高中转过来的,也知道我之前懂得一点美术的皮毛,就把我安排在最中间还比较靠前的位置。

我前边坐着的,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我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的表情——他总是可以用五官摆出各种各样不同的表情来,而且每个表情都很夸张风趣,他叫李子豪。而且,从那天来看,李子豪和周筱婉的关系一定不一般,这个,之后我再慢慢问。

和我隔着过道的右边,是一个画画很好但话并不多的男生,也就是黄娟口中的那个“美术大神”——沈鹤。他的画常常被当作范画贴在墙上,我们画室的墙,基本全被他承包了。黄娟领着我去看过一遍,看完之后,我只剩下了目瞪口呆。我在感激老师给我安排座位的用心良苦的同时,不禁也有些失落和底气不足——离一个如此优秀的人这么近,我倒真的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我的后面,是我们班的班长王馨怡,一个皮肤白皙的女生。她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肩上和后背上,这在我们学校其实是不允许的,只要过了肩就必须要扎起来。然而,她似乎毫不避讳,也没有人来阻止。我看看自己,幸好,我的头发刚刚及肩,勉强可以不必扎头发。我想,等它长长了我会再把它剪短的。

而我的同桌,是个有点胖的女生,戴着一双厚厚的粉框眼镜。我第一天来到这里,就是她帮我打饭,给我讲学校专业情况的。黄娟画画并不太好,但她总是利用她看小说的时间教我画速写,看我画不好她就很没好气,一边跟我发牢骚一边继续在纸上教我。

我虽然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画画,但和他们这些专业生比起来,我差的很多,尤其是基础理论方面,我总是一知半解。,又是自习课上,我正一遍一遍着画着最简单的人体结构,没办法,美术班的自习课往往很多,而我正好可以利用这大把的自习课来练习绘画。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王馨怡伸出几本书:“给,我这有几本速写书你要看吗?”

我接过她的书说:“谢谢。”她笑了一下,扭头叫道:“沈鹤!”

我看过去,正在专心画速写的沈鹤并没有听到有人叫他。我注意到他手中的速写板,他的笔飞快地勾勒着纸上的人物,线条肯定而有力。眼神专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一点点反光。

王馨怡又叫了一声,沈鹤扭过头,好像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一样,眼神有些抽离。

“你是耳朵聋了?”王馨怡叫道,沈鹤的眼神很无辜,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身为我们班专业课第一名,记得多多帮助新同学啊,老师说的。”她最后四个字说的有些俏皮,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但我明显能感觉到。

沈鹤终于从那个世界回到了现实中,他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新同学当然是要帮助的。”说着对我点了点头,顺手把他刚才临摹的那本速写书丢在我桌子上,说:“你先临摹这本书吧,高三集训你的专业会上去的,别着急!”

高中以前,我不怎么和男生接触,平时和班里男生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对于异性,我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说不清为什么,和他们交流、接触,总会让我感到莫名的不安与恐慌,即使他们很友好,很善良,我还是会感到不同程度的不自在。

我点了点头,向他笑笑,双手无处安放,便随手拿起书翻起来。那是一本大师速写素描集,纸张很厚,很好的质感与封面。鉴于美术知识和绘画功底的薄弱,我丝毫看不懂大师的画好在哪里,一样的人物,一样的线条,和现在练习的速写书有什么不同?甚至,我还觉得,上面的画还不如书上那些考前范画画的好呢。

“你别给人家这本书啊,我都已经给她一本速写了,是高一时我们用的。你让她画这个,她会画么?”王馨怡又说。

你让她画这个,她会画么?

明明知道这句话是无心之语,但它还是像针尖一样扎在了我心上。可不是么?我现在的水平,太低太低了。王馨怡说得对,我绝对画不出来的。我微微低下了头,我知道,没人会看见。

“画家从来都不是按部就班的。不一定只有练习才能提高,欣赏也能提高。行了,你赶紧复习吧,说不定,顾笛这次就会超了你。”

听到这话,我有点尴尬和不安,却也不知如何应对,或许,我该保持沉默?

“顾笛?”一只手轻轻落在了我肩膀上,“你会超了我吗?”

我错愕地扭头,迎上了王馨怡面若桃花的脸。一时间,更为窘迫,我的脸竟然发烫起来。我尴尬地笑笑:“不会的,我很差的。”

“哈哈。”她收起手,看向沈鹤:“听见了没,她说她不会的!”

我感到那一股灼热已进烧到了我耳根的地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糟糕。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我心情复杂百倍地转回了身,低着头装作看书,我觉得,我的目光再用力一点,都要把书上那一行字盯下来了。

然而,之后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人再说话,只听得王馨怡嘀咕了一句后,便也沉默了。很久之后,直到我的脖子都快僵硬了,我才微微扭过头去。。。。。。

沈鹤没有再画速写了,而是拿出一本书来,像是一本小说,他聚精会神地埋头看着。他做事似乎都很认真,尤其在画画的时候,简直忘乎所以。美术老师说过,你只有在画画的时候疯了一样地去画,才能画出让人疯狂的作品。我觉得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他是咱班画画最好的人,专业课常常第一。”我脑海里响起了黄娟对我说的话。没想到,在纪风一向比较散乱的美术班,还有这么爱看诗歌的人。

“喂,发什么呆呢?”他突然问我。

“嗯。。。。。。”我愣住了,半天才想到一句话:“谢谢你这本书。”

他轻出一口气笑了,手中飞快地转动着黑水笔,一下一下打着节拍,一边转笔一边毫不在意地说:“不用谢,快看吧。”

中午放学后,我来5班门口等周筱婉出来,她说中午要和我一起回家。站在5班教室门口,我看到沈鹤和李子豪也走了过来。两人身高相同,体型又相差不大,远远的走来,一时倒分不清他俩谁是谁。只是沈鹤戴着眼镜,这我倒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笛同学,你也在啊!”李子豪极度热情,远远地就冲我挥手打招呼。

我点点头笑笑,说:“嗯,在等人。”

“你在等谁?”这句话是沈鹤问的。他不像李子豪那么有精神,似乎浑身散发着热量一样,他的身上有股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忧伤,我说不清这种忧伤是什么,但从他的眼神里,我很少见到有色彩的光芒。他的话语远没有李子豪的响亮大声,然而却有一种不容回避的坚定,似乎让人无法不去回答。

“在等周筱婉。”我说。

“哇!”李子豪又叫道,“看来咱俩等的是同一个人哪,这可怎么办?考验筱婉要友情还是要爱情的时候到了。”

“别瞎扯。顾笛,你和周筱婉认识?”

“嗯,我们住的很近,是。。。。。。邻居。”

李子豪张大了嘴巴,正要瞪着眼睛问我什么,5班下课了。沈鹤笑笑,携着李子豪就向远处走去,说道:“得了,走吧。没看见人家在等她?周筱婉绝对不跟你走,还是先考验考验你吧。”

只留下李子豪一张惊愕无比却又帅的一塌糊涂的脸,渐渐走远,淹没在人群当中。

在路上,我问周筱婉:“李子豪,是你男朋友?”

周筱婉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奶片,递给我一片,说:“是啊。”

接着,她给我讲起了让她决定和李子豪在一起的一件事。

很遗憾,这件事既不是他送了999朵玫瑰给她,也不是他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感动了她,而是一件完全和周筱婉不相干的事情。然而,就是这件小事,让周筱婉改变了原先的想法。按照她的话来说,她觉得,和李子豪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刺激。她喜欢这种刺激。

其实,周筱婉也是一年前才搬来的,这说明她也是转学生,是高二的时候才来的学校。而她没有恋爱的原因,并不是没人欣赏这个女孩子,也不是周筱婉一心为学习不想为别的事分心,而是没人对她表白过,没有人明目张胆、大大方方地追过她。因为她太过优秀,如明月星辰,璀璨不及——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很容易生出自卑的情愫,很容易不由自主站在一个低的位置上,于是很多人望尘莫及。

周筱婉讲,李子豪和他们班一个男生关系很好,那男生叫解少一,他们都叫他解少。两人是好哥们儿,也是初中同学。

就在前两天,解少一跟人打了一架,之后查出是他们班的一个叫于岸的男生挑的事,那男生不知什么时候与解少一结下了仇,平时他并不张扬,少言寡语,身材瘦小,不像是惹事的人。那场群架中,涉及了很多校外的人,但解少一本身很能打,所以他并没有吃多大的亏,可他却还是请假回家了几天。高三了,他知道他不能再惹事,而此时他回家不是因为他怕了,而是他知道只要让他看到于岸的话,他是肯定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的。是的,他想回去熄火。

而出乎意料的是,李子豪知道后,在一个午休时间,堂而皇之地闯入了5班的教室。

周筱婉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可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啊,又是在午休时间,别人都趴在课桌上在睡觉。

结果李子豪没有看周筱婉一眼,神色也有些不对,怒气冲冲的走过来,越过周筱婉,直接向最后一排走去。

随后,她就见李子豪抬起脚直接踹在了那男生的课桌上,桌上的书哗啦啦掉下了一堆。男生被惊醒后抬起了头,不明所以地瞪着李子豪,眼里并没有任何的怒火。

“你想干吗?”于岸问了一句。

“你他妈。。。。。。”李子豪正要喊出来,像是顾忌到什么似的,他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周筱婉,然后便住嘴了。周筱婉咬咬嘴唇,不知道李子豪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

男生还是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给我出来!”

说着,李子豪拎着男生的衣领就走了出去,男生没有反抗,跌跌撞撞地被拽了出去。

其实,当时李子豪已经追了周筱婉很久,但她没想到中间会出现这种事,如果李子豪只是为了义气在大中午跑到自己班为朋友出气,又或者只是单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威风的一面,那她就要对他失望透顶了。她心里很乱,一方面担心李子豪惹祸被处分,另一方面她不想看到李子豪大打出手,看到他暴力的一面。

班里乱哄哄的,好不容易才被班长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出去看看怎么了,也没有人出去告诉老师,因为这种事是劝不来的,班干部也不想耽误学习的时间。而后者,是更不可能的——班里和解少一关系不错的人有很多,这个时候,还是少惹点事比较好。

周筱婉到纪律委员那里登记了一下,偷偷跑了出来。她跑下了楼,教学楼的后面就是操场,在操场的四周,有很多的杨树和梧桐树,还有一些石凳、万年青。周筱婉刚来到操场,就看见不远处的杨树下,李子豪背对着她,正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着什么,那男生一直靠着墙不说话,眼睛愤恨地盯着李子豪。

当李子豪扬起拳头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那男生喊了一句:“要不是因为解少一,她才不会走!”男生情绪激动起来,眼圈红红的。

“谁不会走?你有屁快放出来!”

之后,周筱婉没再听清他们两个说什么,只见那男生用手抹去眼泪,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开始说话,又说了很长的时间。这期间李子豪没再发火,可能是被男生的反应震动到,也可能是激起了他的怜悯之心,他平静了不少,听那男生把事情讲完。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男生的声音:“这事儿跟他没完,你们都是一类人!我做了什么都不为过,况且,解少一他半点儿亏都没吃!不要以为你们厉害就肆无忌惮了!你可以打我,打啊!”

“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趁我没反悔之前赶紧滚!”

男生原地不动,还是瞪着他。

“靠!让你走还不走,行,我走!今天老子算饶了你,别再给我找事!”说完,拍拍屁股、大言不惭地向教学楼走来。

周筱婉赶紧向楼上跑去,匆匆忙忙回到了教室坐下,不一会儿,就看到窗外李子豪走了过去,穿过5班教室,向他们教室走去。过5班门口的时候,他向里面瞥了一眼。周筱婉赶忙低下头,她不明白此时是什么心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分明不一样了,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很复杂。

听她讲完,我们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她扬扬手里的奶片:“我昨天无意说了一句‘想吃奶片了’,没想到他现在就给我买了五盒,还是这么大盒的。”她掩饰不住喜悦。

“嗯,很好吃。”我点点头,嘴里的奶香味和草莓味霸占了舌尖所有味蕾,唇齿留香。等香甜甘醇的奶片在我嘴里完全融化的时候,我们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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