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少年木然地望了好一会儿,苏小雨还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限的责备。然而覆水难收,苏小雨自然不会再去厚颜索要回来。当下,两人像是很有默契一般,都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那种“我就是决定把上古名剑送给你”的样子。
谢悲抬起眼,看着苏小雨淡定的样子,心里更是震惊,由衷地赞道:“苏兄弟果然气度非凡,上古名剑都是随手相赠,这份慷慨气量,谢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小雨暗暗苦笑,想起那个无赖般的老乞丐,心里也暗暗赞叹对方真是个慷慨的英雄人物。
秦索索脑瓜机灵,适时来了句:“所谓宝剑赠英雄,海鸣神剑赠予谢大哥这样的豪杰,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谢悲心中大喜,这修炼之人,谁不喜欢神兵宝物,何况还是极其稀有的上古名剑。多少人穷其一身,别说得到,就连看的机会都没有。
美妇人钟紫韵也说道:“真没想到苏兄弟年纪轻轻,身怀如此异宝,令人钦佩。”
苏小雨当真是有苦难言,眼下木已成舟,再苦恼也是无济于事的。他干脆就想开了,反正也是无意间得来的东西,送给谢悲这样的英雄人物,也算是结下了宝贵的人脉。少年也只能这般自我安慰了。
谢悲郑重地将海鸣神剑收起,肃然对苏小雨说道:“可见苏兄弟是极其看重与谢某的这份交情,可惜谢某漂泊半生,居无定所,身无长物,唯一可能有价值的,也就这了。”谢悲边说边从腰间取下了一块令牌。
“不妨事。”苏小雨客气了一句,双手恭敬地接过令牌,打量了一番。令牌呈黑色,巴掌大小,上宽下窄,造型古朴。正面绘着一条盘踞蛰伏的金龙,金鳞金爪,威风凛凛,与谢悲手臂上的刺绣一般无二。
“这是什么?”苏小雨的第一想法,这应该是一个组织的标志令牌。
谢悲回道:“此乃谢某的贴身信物隐龙令,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谢悲的眼中又升起了近乎无奈的落寞,那是对未知前途无可奈何的失落感。然而这些神色仅仅是在一念之间,谢悲眼里炽热的光芒迅速又将其它都掩盖住了,他握紧了拳头,言辞重若千钧:“隐龙令目前虽然无足轻重,但谢某指天为誓,不久的将来,不会让苏兄弟失望的!”这一刻,苏小雨又从谢悲身上找到了不久前凭栏远望的气概,那种普天之下舍我其谁,那种傲视群雄指点江山的气概!
然而苏小雨无法得知谢悲心中具体所想,他最终只把所谓的隐龙令当作了朋友之间的信物收藏起来,纪念价值远远高于实用价值。
谢悲伸出右手,神情肃穆:“信物长在,情谊长存。”
苏小雨也如其一般伸出右手,重复道:“信物长在,情谊长存。”
下一刻,两人的手重重握在一起!
待两少年离去后,钟紫韵幽幽说道:“你今日造访,该不会只是叙旧那么简单吧。”
谢悲神色一振,目光精冷,语气沉重,说道:“不错,我今日前来,确实有要事要找你和徐凛大哥……”
告别了谢悲和钟紫韵,告别了望江楼,两少年在平江城客栈里留宿一晚。第二天在苏小雨的极力催促下,终于出了平江城北门,沿着蜿蜒古道向回走。
路途寂寞,两少年自然是边走边扯皮。秦索索心里不甘,不停地埋怨着苏小雨有眼无珠,竟然将上古名剑随意送出去,传将出去不仅要被笑掉大牙,恐怕都要惹来仇恨了。苏小雨回道你不也没看出来么,当初看了不起眼的宝剑还在一旁笑话个没完。
扯来扯去,两少年的兴致渐渐消去,最终也只能认可这种结果了。
两人一路北上,行了几日,但觉天气渐渐寒冷,越往北去,冬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烈。由于行李衣物在离沧江落水时全被冲走,两人不得不于路买些棉衣应付寒天。
虽然进入龙腾国境内,但考虑到江湖险恶,两少年还去兵器铺一人挑了把铁剑,背在后背,以作防身之需。初一看来,两人还像是一对行走江湖的侠侣。
南国地区幅员辽阔,地广人稀,多有荒山丘陵,很多时候都是半天也见不着一个村落,如此就连贪玩的秦索索也不敢随意逗留。好在古道上行人还是挺多,两少年一路打听,再加上来时的依稀印象,算好时间赶路。
这一日天空灰蒙蒙的,阴沉得就像一张哭泣的脸庞。两人一早就出发,走了快半天的路,只觉腹中饥渴。
“好累啊。”秦索索说了句。
女孩子家到底还是体力不济,苏小雨也能理解,他笑笑说道:“听行人说来,前面没多少路就有个小村庄了,我们找家店铺吃些东西。”
“喂喂你慢些。”秦索索累得快把小蛮腰都要弯下去了,喘了口气说:“看你样子弱弱的,脚力倒还不错。”
苏小雨自小做惯了粗活,身子骨相比其他人还是很有优势的。何况他在学海崖下的后三个月,每天可是魔鬼般的训练奔跑,因而连续走上一天的路他也不觉得累。
秦索索忽的狡黠一笑:“嘻嘻嘻,要不你背我吧。”
“啊?”苏小雨愣了下,他素来好说话,稍一思量,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打算背她了。
“哈哈开玩笑的啦。”秦索索先否决了,“我才不要你背呢,又会被说我欺负你了。”
苏小雨瞥了瞥她,干笑几声:“好了,加把劲吧,不远了。”
两人沿着古道又走了一阵,见天气虽然阴霾,但路上行人反而渐渐多起,想来前方不远还真是人的聚居地。
然而没走多久,秦索索突然止步,苦着脸蛋,又道:“我真的走不动了。”
苏小雨拿她没办法,只得停下脚步望着她。
秦索索眼珠子一转,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边走边找点乐趣,也好让我忘记疲劳。”
苏小雨只道秦索索又是贪玩心思作祟,摇了摇头,说道:“你又有什么主意啊?”
秦索索作思考状,眼睛一亮,说道:“要不我们一人唱首歌,这样我就不会累了。”
苏小雨心道你有力气唱歌却没气力赶路,也真是的。他笑了笑,说道:“好啊,那你唱吧。”
“什么嘛,当然是你先唱啦。”秦索索坏笑着看着苏小雨。
苏小雨摇摇头:“我不会唱歌。”
秦索索小嘴一扬,不悦道:“真笨,连唱歌都不会,讲故事总会了吧。”
“我说秦索索啊。”苏小雨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与其打这样那样的心思,不如加快脚步赶紧赶路。”说完,拽着她的胳膊,也不管她是真累还是假累,继续行路。
秦索索一脸不悦,嗤了一声,说道:“真是个无聊的人,才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
好在秦索索也没继续发小姐家脾气,乖乖地被苏小雨拽着走了。
前方古道旁,是一家供行人吃饭歇脚的小店铺。正值中午,店铺里坐了不少人。饭菜的香味飘来,两少年食欲大增。
一路走近,两人的目光自然是一直望着店铺。所谓店铺也就是几间小茅屋,里面摆放着几张桌子。苏小雨遥遥望见有几个客人似乎还在争吵,先是指指点点,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响,还拍起了桌子。由于还有一段距离,苏小雨听不清两方人具体在争论些什么,但话语粗俗,想来还有不少骂人的话。
最后有两人竟是跑出店铺动起手来。渐渐走近,苏小雨也看清了大打出手的两人,一个使剑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使长枪的三十岁左右的青年。
一剑一枪交缠在了一块,两人皆是功法精湛,攻守有道,进退有序,一时间难分胜负。
店铺里的其他人,也不慌乱,仿佛对于这类江湖争斗是见惯不惯了。他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偶尔还爆发出一两声喝彩。两人的争斗,反倒成了这些路人休憩时刻的余兴节目了。
苏小雨和秦索索都摇了摇头,他们自然不会去瞎掺和,稍稍看了几眼,便走向店铺,思量着先填饱肚子再说。
来到门前,却听头店铺里头还有聒噪,两衣衫白净的青年男子,一左一右围着一名相貌粗犷满脸络腮胡子的中青年男子。苏小雨和秦索索来时远远瞧见到是两方人在争吵,而且也看出来了,两名白衣青年男子和店铺外的使剑的中年男子是一路的,粗犷男子应该和使枪的是一伙。
那粗犷男子形貌凶悍,身材魁梧,脸上还有刀疤,乍一看来就不是善类。然而此刻他竟是一言不发,孤零零地站着,任凭那两个看起来俊秀斯文的青年在喝骂。
两少年看着觉得奇怪,仿佛世间黑白都颠倒过来了。
苏小雨忽然觉得那两俊秀青年甚是眼熟,跨进门才发现,居然是望江楼顶被谢悲教训的两名梅花派弟子张宝良和何守诚。那时这两人无礼在先,被谢悲一个照面重创,一人右手腕骨折,一人右手掌被筷子洞穿。两人的右手现在都还缠着绷带。
苏小雨对这两人自然没有好印象,连带着对梅花派都有点反感了。苏小雨又觉得这两人甚是猖狂,受伤了居然还在与人纠纷,莫不是有外面使剑的中年男子撑腰?
对着店铺里的众人,张宝良先来了个华丽的自我介绍:“各位,我等乃是梅花派弟子张宝良、何守诚,外面那位正在教训恶徒的剑术高手是我等的师叔明万秋,我等奉师命行走江湖,立志降妖除魔,造福苍生。”看到四座似有惊异的目光,张宝良神色得意,左手指着那满脸络腮胡子的粗犷男子,高声说道:“各位瞧,此人就是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何敬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杀人无数,多次被官府和我正派中人追捕。今日我等定要为民除害!”
张宝良说得是慷慨激昂,声色俱厉,大有为天下苍生伸张正义的英雄气概。江洋大盗何敬裘名声丑恶,正道巨派梅花派威震天下,再来个以貌取人的话,恐怕所有人会一致认为青年才俊张何二人正风凛然,而凶神恶煞的络腮胡子男何敬裘,则是满脸写着“坏”字。
苏小雨虽然不会认为江洋大盗何敬裘会是正义的,但他心里有数,张宝良和何守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四下里窸窸窣窣的议论,江洋大盗何敬裘摆出了与其粗恶外表完全不一致的谦卑姿态,说了句:“我已经改邪归正。”
“嘘!”四下里都是唏嘘声。
何守诚气势也不弱,扬起左手,喝道:“何敬裘,你是见今日势单力孤,装起孙子来了吧。”
何敬裘不怒不恼,依旧放低姿态,谦声说道:“我确实已经弃恶从善。”
“你放屁!”何守诚居然也不顾形象,爆出粗口:“你这个无耻贼徒,死到临头就开始装蒜了是吧。”
张宝良目光紧逼,沉沉说道:“何敬裘,我劝你还是束手就缚,乖乖跟我们回梅花派。否则等我师叔教训完你那同伙,他脾气火暴,保不定就把你当场劈了。”
何敬裘脸上的刀疤狰狞恐怖,纵然是平淡的神色也显得很可怕,但他还是那副甘居人下的样子,答道:“各位真的是误解我了,还有,门外那位也不是我的同伙,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
“你放屁!”张宝良也是这声粗口,“他若不是你同伙,怎的就要为你出头?你们分明就是狼狈为奸,一路货色!”
原来,本来是梅花派长老明万秋带着张何二人,一并要拿下江洋大盗何敬裘,不料争论之时,那使枪的中青年估计听不惯,在旁冷言了几句。明万秋脾气暴躁,几句不和,便与使枪的男子大打出手。
此时明万秋还与那使枪的男子在门外一来一往斗着,不分胜负。
苏小雨和秦索索腹中空空。在秦索索的拉扯下,两人也不过问什么梅花派弟子惩恶扬善,叫了些饭菜包子,也如同店铺中的其他行人一般,作壁上观。
其实苏小雨心里想着,这两方人物,都不像什么好人。但又不知怎的,竟是觉得面目凶恶丑陋的何敬裘反倒看着顺眼些。
忽然听得座中一人说道:“我听说江洋大盗何敬裘,本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去年因一场争斗重伤垂死,为奇异社的‘魔医’所救,从此改邪归正,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此?”
何敬裘听得此言神色一振,恭声说道:“兄台明鉴,正是如此。”
店中的众人都是一怔,魔医是何许人物?在场的人,包括苏小雨,都是有所耳闻。
魔医是神秘组织奇异社的一员,神秘莫测。世上少有人见过他,但他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魔医医术精湛,传闻其有死骨更肉起死回生之能。世间的疑难杂症,只要魔医愿意出手,必然药到病除。然而魔医的行医风格却是非常诡异,他救你性命不会索要银两报酬,但需要你帮他做一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不妥协他也绝对是见死不救的。但魔医之所以被冠了一个“魔”字,倒并不是因为他的行医风格。而是他所救过的人,完全康复自然不用说,整个人会发生大变样,甚至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魔医出道不久,却留下了无数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