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日,十三日,在这皇宫里,不知度过了多少十三日。对我来说,没有度日如年的煎熬,也没有时光飞逝的惊叹。时间就只是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看着这一身火红的嫁衣,翡翠衣,绣牡丹。牡丹太过雍容,我向来不喜。
宫里嫁女儿,向来长幼有序,为了避免出行队伍的混乱,大公主的轿子在最前面,二公主的花轿居于中间,而我自然在最后一个。三路人马在拜别陛下以后出城,分道扬镳。
看着铜镜里倒映着的自己,平静如水。坐在那任由喜娘和丫鬟随意摆弄,嬷嬷在一旁对婚俗进行最后的交代,我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了。此时我的心里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将要远嫁的国度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着门外丫鬟太监乱作一团,想来是大姐二姐那边也是一样的忙碌。不知道她们心里跟我想的是否一样。不过,她们是正经受宠的公主,出嫁以后应该跟我待遇不同吧。
七七换上了随嫁侍女的服饰,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站着,谨慎地盯着我,围着我的丫鬟和喜娘里三层外三层,七七根本插不上手。
嬷嬷匆匆从外面进来,招呼着下人们手脚麻利着,不能错过拜别的吉时。这是人生第一次陛下召见我,也是最后一次。
披挂好璎珞,喜娘为我仔细地盖上喜帕,一片艳红出现在我面前,只能听见来来往往匆忙的脚步声。我心里一慌,“七七!”
只听得好像是七七急着过来找我时撞到了一个嬷嬷,还有一阵咒骂声,然后便是紧握着我的两只手,我顿时安心了不少。
还好,至少有七七。
来到坤泰宫外的时候,从喜帕的下面隐隐约约看到大殿之外的空地上站着很多人,整整齐齐。喜娘搀扶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七七紧随左右。我知道,我即将要去见的是我的父王。
那位素未谋面却一声令下将我扫地出门的父王。
突然很庆幸被喜帕遮了容貌,不然我是万万没有勇气站在这里面对他的。对他是恨吗?我不知道。是爱吗?当然也无从说起。他也是定不愿意见到我的。
往前走了大概十几步,旁边搀扶我的喜娘停住了。我知道已经到了拜别的地方,按照之前教过的礼数,恭恭敬敬地整理好衣衫,行礼,跪下。
方才心下的慌乱和不知所措,现在已经被木讷和麻木所取代。
我能感觉到大姐和二姐也在我身旁静静地跪着。受宠如她二人,终究也落得跟我一样的命运,这就是造化弄人,也是命中注定。
良久,才听到有公公通报:“陛下驾到——”
来了,他。
“今有南梁国三位公主德贤聪淑,恭言慎行,为求睦邻友好,天下安定,吾南梁愿与北疆国、西翼 国、东陵国永世交好,特派三位公主前往和亲!”
是他的声音,原来父王的声音是这样的。
心跳得厉害,有一种想要把喜帕揭开一探究竟的冲动,却始终没有勇气。我能听到侧后方七七急促的呼吸,她跟我一样地慌乱吧。
宣旨公公拿着和亲的圣旨走下大殿,将三份圣旨谨慎地交给随行的喜娘,喜娘跪下,双手接过,磕头。
“三位公主平身吧,送亲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三国的使者两天前已经出发去了各国的边境,咱们就只能把公主送到那了。陛下吩咐了,三位公主即刻启程,别耽误了时辰!”
能听到那边大公主的哭声,无疑她是不愿意嫁过去的,北方苦寒,娇贵如她又怎能适应。我只能听到二姐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大殿的方向三叩头,算是最后的道别。
我默默地在喜娘的指导下跟着二姐完成了三叩头的跪拜大礼,心里却想起了冷宫里的母亲,我无权也没有资格以和亲向父王提出任何要求,无权要求他将母亲从冷宫里放出来。母亲一个人清净自由惯了,宫里的生活可能真的不如冷宫来得舒心。走之前也嘱托了看守冷宫的侍卫好生对待母亲,应是无憾了。
不敢有什么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