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薇刚刚离开林玄家,车子刚刚迈出林玄家所在的小区,手机便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是父亲的号码。
她大致已经猜到父亲要问什么,平心静气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
“你和林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婆婆说你要离婚?离婚是随便能提的?离婚后你连林玄这样的都找不到。再者,我不是给你说了,你若是离婚了,要我们如何跟社会上的人交代?人家会说我们教子无方。”
训斥声透过无线电波传入顾采薇的耳畔,端丽绝冠的容颜上瞬间多出一道黑幕。
窗外,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之间便乌云大作。
整个天空一片黑沉。
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我就是没有办法和林玄在一起过了,我和他根本就不合适,也没有办法磨合,我们迟是要离婚的,既然迟早是要离婚的,晚离婚还不如早离婚,我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在插手了。你们给不了我想要的,又何必还去阻扰我去追求我想要的?再说,我想好了,也想通了,更想透了,你们可以不爱我,任何人都可以不爱我,因为那是你们的自由和权利,但是我不能不爱我自己,只要我还想好好活着,我就不能不爱我自己,而且你们也没有阻扰我不爱我自己的权利,”心中的憋屈悉数发出。
心在哭泣。
呜呜咽咽的车声和尖锐的鸣笛声,附和着淅淅沥沥的暴雨声和雨滴噼里啪啦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吼叫声扑面而来。
心,纠葛的难受。
“不要再胡说八道了,等雨停了,我就上去。”
“这边也下雨了,”顾采薇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想到父亲那边也在下雨,不觉这样叮咛道,“其实你上不上来,我都是要离婚的。不过,估计你是得上来一趟,毕竟三十万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不过,你若是上来,还是等雨停了再上来?”
“我看今天能不能上来。如果能,就今天上来。明天一早办完事,还得回去,银行那边的债务快要到期了,已经催过很多次了,我现在正在想办法借钱,他们那边承诺,只要我能先借钱将债务还上,到时候就再给我贷三十万。”
心底有个疑问产生,‘三十万的彩礼为什么不用来还银行的债务?为什么要用来给哥哥还房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心底产生的更大的困扰,‘难道现在将银行逼债的事情告诉她,是准备跟她的公公婆婆借钱?所以是要告诉她,在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能离婚?’
原来,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原来,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随便你吧,”闷气沉沉的丢出这么一句话。
哔哔哔。。。。。。
尖锐的鸣笛声透过无线电波传入顾采薇的耳畔。
顾采薇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一个脾气暴躁刚刚听闻自己女儿要离婚的六十岁的老人,一个刚刚被原本瞧不起的亲家羞辱的六十岁的老人,现在正在暴风雨中大马力前行。
哔哔哔的鸣笛声不绝于耳。
“你先开车吧,离婚的事情等你上来之后再说,”谦和地丢下这句话,率先挂断了电话。
虽然已经挂断电话,可是哔哔哔的余音绕耳。
真希望这场雨能够立即停止。
禁不住抬眼望着天空,雨非但没有停止的节奏,反而越下越大。
雨滴扑打在车窗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道泪痕。
不知道父亲所在的那一片天空,是不是也是暴雨连连?
不知道在神木距离康巴什这上百公里的距离中,父亲能不能安全的到达目的地。
由于不放心,每隔半个小时都会致电母亲询问一次父亲的消息,更准确的说是自己不敢给父亲打电话,生怕影响到他开车,问问母亲有没有联系过父亲或是父亲有没有联系过母亲。
每次通话结束前都要郑重其事的叮咛一句,‘你也不要给他打电话,他现在正在开车,最好不要接电话。如果是他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要跟他吵,就说事情等他上来之后再说,现在要他一心一意开车。’
索性,担忧没有白费。
晚上八点,再次给母亲致电时,从电话的那一侧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就说我感冒了,我们今天不过去了,明天一早过去,问她现在在哪?是在林玄家还是在咱们家?”
“你爸问你现在在哪?”母亲开始转达。
“我已经离开林玄家了。”
“我们今晚不过去了,你早点将门反锁了。”
“我听见了。”
一整个晚上,顾采薇都在思量这段即将消逝的婚姻和自己未来的人生。
没有任何即将离婚的喜悦。
没有任何重建人生的激情。
只有满腔的空虚和寂寥,以及对未来的迷惘。
索性,上天对她不薄,父亲安全的到达了伊金霍洛旗。
可是,从伊金霍洛旗到康巴什的这四公里却发生了意外。
事情是这样的,是后来顾采薇从母亲那里得知的。
原本顾采薇的父亲是要留在伊金霍洛旗休息,等到第二天一早在与顾采薇的母亲一起出发回康巴什。
可是,晚上,顾采薇的父亲和顾采莉因为顾采薇的婚事发生了争执。
吵得太激烈,最后,顾采薇的父亲负气离开了伊金霍洛旗。
车子行驶在伊金霍洛旗到康巴什的路上时,顾采薇的父亲要顾采薇的母亲给顾采薇打电话,告诉顾采薇他们已经在回康巴什的路上。
可是,当顾采薇的母亲向顾采薇说了在回康巴什的路上之后,又闷气沉沉的加了一句,‘离婚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吧,你爸刚才和你姐为了你已经吵翻了天,我觉得你爸说的也没错,你若是离婚,肯定连林玄这样的都找不到。再者,林玄的母亲今天打电话要你爸上康巴什谈离婚的时候,不就是为了谈三十万彩礼的事情吗?三十万彩礼已经花了,而且,银行贷款马上就要到期,原本还打算向林玄家借,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了。若是到时候凑不到三十万,银行很可能起诉你爸,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关入监狱吧?’
“那为什么不用彩礼还贷款?你就告诉我,三十万的彩礼是不是给我哥还房贷了?”还不等对方回答,顾采薇就闷气沉沉表明自己的态度,“你们偏爱他,我不建议,但是不能以牺牲我的幸福为代价,”愤怒彻底击败了理智,语言已经无法表达真正的心声,只能够表达单纯的不满与愤怒,“你们这样太自私,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们这么自私,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和林玄或许本来还有可能,但是就因为你们多了这么多算计,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走在一起,也是离婚。”
“看车,红灯么,”母亲的尖锐而又慌乱的声音传入顾采薇耳畔。
顾采薇的心再次纠葛。
不说了,等回来再说。
刚要提议挂断电话,父亲粗暴的责怪声便接踵而至,“我自己又是不看着,动不动就瞎咋呼,要是发生车祸,也是你这般咋呼害得。娘们两个没一个干成的,什么都不知道还什么都要自己拿主意,再这样索性都别活了。”
话语刚落就是拳头撞击在某处沉重的响声。
顾采薇猜想那拳头还不至于落在母亲身上,应该是撞击在方向盘上发出的声音。
端丽绝冠的容颜上又新增了一份凄凉。
她过的明明就不幸福,父母难道瞎了眼看不见?
既然她们能够看到,为什么还要如此强迫她?
难道她的幸福在她们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她们只害怕女儿的匆匆离婚让他们成为亲戚朋友的笑柄?他们只担心自己三十万债务的事情。
“你们先好好开车吧,等到了家再说,”顾采薇闷气沉沉的说道。
“动不动就冲我发脾气?有本事你冲你亲家发脾气去,人家说什么,你还不是乖乖的全接受?”母亲的喃喃抱怨声进入耳畔。
“妈?我爸不是在开车吗?你们不要在吵了,有什么事等车停稳之后在说吧,至于我要离婚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你们不用再管了。”
连顾采薇自己能够感觉到自己眉宇紧锁愁容满面。
其实,她不想让自己这么难堪。
可是……
“不管能行吗?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生下了你,就应该对你负责,”母亲粗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要是一条狗,还真的不用管了,”父亲闷气沉沉的咒骂声接踵而至。
顾采薇的脸刷的泛红。
因为难堪而泛红。
因为伤心而泛红。
“我的事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人生是我自己的,你们将我捆绑在林玄身边,我每天只会痛不欲生。我算是看透了即便我痛不欲生你们也会毫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这么努力就是希望自己幸福,可是现在我一点都不幸福,我想让自己变得幸福,这有错吗?”
顾采薇知道她与父母之间的争执很大一定程度上源于她们对待人生态度的差异,可能她们更在乎脸面,可是她却更在乎自己真正的心理感受。
“现在家里的家境你不是不清楚,你哥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万一人家女方彻底不结婚,怎么办?你爸决定若是对方同意今年十一结婚,就将你哥的婚事办了,可是结婚需要钱,这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手里是有一点钱,就是你婆家给的彩礼钱。”
说道这里,顾采薇大致已经猜到母亲要说什么。
还不是怕她闹离婚导致婆家索要那笔彩礼钱,最终又导致哥哥的婚礼必须延期。
“他的婚礼是他的婚礼,有钱就大办,没钱就不要大办么,”顾采薇生气的丢出这一句话。
“我们就这一个儿子,怎么能不给好好办办?再说不好好办办,亲戚朋友也会笑话,何况,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而且人的一生只结一次婚,能不大操大办吗?”
“这么说,他的幸福是幸福,我的幸福就是垃圾?所以我说了,”她真的是越想越气愤,声音也越来越激烈,“你们可以不爱我,但我不能不爱我自己。”
“唉,怎么就和你一模一样,全都这么不懂事?还不都是你惯的?你若是不惯着,她能变成今天这样?”父亲的咒骂声再次响起。
他越是这样,她对他们的愧疚就越小。
“算了,离婚就离婚吧,反正林玄,我也瞧不上,”母亲闷气沉沉的声音响起。
争执声愈演愈烈,顾采薇脸上的烦躁也越来越深,就在她正要挂断电话的时候,一声闷重的撞击声和尖锐的叫喊声传入她的耳畔。
与此同时,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下雨声。
顾采薇的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好几秒后,她才从灵魂出窍中回过神来,可是脸上的惊恐仍然真真切切。
粉红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她想大声唤唤母亲这一称呼,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发出轻微的气息。
“妈?妈?妈?”
连续的叫唤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团两车相撞时的黑色烟雾,鼻腔也好似突然之间充满了浓烈的汽油味,眼前好似看到了鲜红的鲜血,血液形成一股股细流,在慢慢蠕动。
对死亡的慌乱,油然而生。
母亲,不会就这样离开了她吧?
永久性的?
父亲,不会就这样离开了她吧?
永久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