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女人坐在炉边不住地与英子闲谈,什么都敢说了,什么都不顾忌了。
苦女人不敢进别人屋子,只有在这个破败的屋子里,她才敢大声地说话,才敢什么都不在乎。也许,她很自卑吧。不过,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自卑。她家里并不是没有钱。
苦女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见天不早了,便走出了那个荆棘编成的破败的小门,沿着一条小小的乡村土路回自己屋子了。
几天之后,撒撒站在自己那个破败的屋子门前,在人们的耻笑声中,看着不远处一片叶子不住地在风中飞舞,一片片地飘下来了,洒在人们的屋舍之上,又从屋舍之上不知飞落什么地方了。
这时,在苦女人那个屋子里爆发出了一阵吵架之声,苦女人的母亲正与苦女人相着骂,且操起一把刀不住地在苦女人面前比划着,似乎要剁她几刀。不过,对此,苦女人一点儿也不怕,管自大声地骂着野话。
“你嫁给他吧……”苦女人这样对其母亲说着。
人们听见苦女人说出了这话,纷纷站在一边不住地窃笑着,有人甚至还笑倒在地上了,头磕在石头上不住地流出血来了。
原来,苦女人不肯出嫁,但是,她的母亲又非要把她嫁出去不可。是啊,和苦女人一样大的女人的孩子都有十几岁了,而苦女人却还是单身一人。这,叫苦女人的母亲怎么不着急,怎么不会叫媒人做媒把她嫁出去呢?不过,苦女人要死要活地不肯出嫁,甚至还拿着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若是再逼她,便要抹脖子了。对此,苦女人的母亲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只好跪在其面前不住地说着好话,不过,说了半日,苦女人依然不肯放下手中那把菜刀。
苦女人不敢对自己母亲怎样,却敢对那个要给自己做媒的媒婆怎样,她走上前去了,挨着那个媒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巴掌,把媒婆打翻在地沟里去了。于是,媒婆气乎乎地离开了苦女人那个屋子,沿着小小的乡村土路不住地走着,回自己屋子了。
夜了,苦女人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便依旧走进撒撒那个破败的屋子,坐在炉边不住地与英子闲话。
这时,也只有在这时,苦女人是快乐的,不住地坐在那个凳子上笑着。这时,不知为什么,她脸上的阴郁也没有了,在火光映衬之下,竟也如一朵玫瑰花了。
正在苦女人与英子打牌的时候,苦女人的父亲进来了,看见那个破门上一根竹子钩住了自己左脚上那只精美的皮鞋,便狠狠地把那根竹子踢了一下,竟把自己那双精美的皮鞋不知踢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是,傩傩好心地走上前来,拿起电筒在每一个角落里寻找着苦女人父亲的那双皮鞋。终于,在一个破柜子底下找到了那双皮鞋了,于是,傩傩恭恭敬敬地拿着那双皮鞋递给了苦女人的父亲。
苦女人的父亲坐下来了,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打起哈欠来了。
撒撒在火炉边坐了一会儿,便走进了自己那间屋子,睡下了。
毛大那个罐头加工厂渐渐地红火起来了,机器日夜不住地轰鸣着,使山村不再宁静了。
人们纷纷走进毛大那个屋子,坐在那个天井里,边与毛大闲话边不住地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冒着烟的工厂。
这时,毛大是快乐的。
他成功了。不过,成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还得感谢另外一个人。他边捋着大胡子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了。这人是他的舅舅,在省财政厅当厅长。
那一年,石头村所在的A省遭受到百年未遇的大洪灾,省委省政府为了抗洪抢险,急得跟什么似的,几乎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他们得想办法尽量减少灾害带来的损失啊。不能让老百姓在这大灾大难面前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没有干净水喝不是?
在这百年未遇的大洪灾中,尢以石头村所受到的损失为重。
那年,洪水几乎把石头村冲得什么都不剩了,只有几块石头留在那儿了。不过,还好,省政府知道了这个情况后,便下达了指示,要给石头村播一笔巨款,大概有好几十万块钱之多。
毛大的舅舅得知这个情况后,便通知了毛大,叫其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里悄悄溜出石头村,却绿萍镇取了那笔钱。毛大开始不相信会有这事,天上哪儿会掉馅饼呢?不过,舅舅的话又不能违抗,便冒雨悄悄地溜出了石头村,在乡村小路上不住地飞奔起来了。据他所知,此次自己能够得到的钱不在少数,竟有好几十万之多,这,对于一个农民来说,那不是天文数字又是什么?
于是,毛大相当兴奋,冒着大雨不住地在小路上飞奔起来了,有好几次甚至还跌进了小河里,几乎让河水卷走了。不过,他每次都能够从小河里爬起来,继续不住地飞奔着,终于进了绿萍镇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用蛇皮袋装了那几十万块钱救灾款了。
有了这钱,毛大便买了一只机帆船,又办了一个罐头加工厂了。
此时,他坐在自己屋子门前,在众人的恭唯声中,不住地抽着雪茄烟。
他看着傩傩那个快要倒下来的屋子,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生出了一丝快乐。有了傩傩那个破败的屋子做陪衬,那么,自己的屋子才越发显得那么漂亮,那么阔气。但是,这时,傩傩那个屋子快要倒下了,为此,他也有那么一丝儿不快,不能让自己的陪衬倒下了啊。不过,他又没有必要担心,因为,他看见撒撒扛来了一根木料了,而后,用这根木料支起了那个快要倒下的破败的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