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撒撒趴下来了。
龙娃伯踩着撒撒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过去了。
撒撒见龙娃伯从自己身上踏过去了,便慢慢地爬起来了,沿着小路不住地走着了,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哭起来了。没有办法,龙娃伯有一个做县官的姐夫,而他什么也没有。
回家后,他沮丧地坐在自己屋子门前,在那株大树下看着飘过自己头顶的那片美丽的白云,心情渐渐地好起来了。不过,这时,他看见龙娃伯站在大宏屋子门口神采飞扬地讲述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了。人们听见了,纷纷不断地大笑起来了,痛快于撒撒之被人践踏,一个个扬眉吐气的,好像士兵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
撒撒坐在那儿,在保保伯不住地大笑声中,在坏旦的大笑声中,也在闲花们的大笑声中。
保保伯笑了一会儿,便悄悄地凑到撒撒屋子门前,看也没看撒撒,好像那个破败的屋子不是撒撒的,倒像是他保保伯的。对此,撒撒不满意了,却又不便说什么,知道这样一来父亲会骂自己的。他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地坐在那儿,在一片耻辱的大笑声中,不知如何是好了。
保保伯悠然走进撒撒的屋子好一会儿,傩傩才不知从什么地方走过来了,见了保保,竟十分热情地与之打了个招呼。
“这么稀行啊!”傩傩对保保说。
“没有,想问你要点儿烟抽抽。”
“哦,你是说那烟叶吗?”傩傩说,“我这儿倒还有些。”
于是,保保伯边抽烟边与傩傩闲聊起来了,置撒撒的存在于不顾,甚至还不住地对其抛白眼,脸上散布着一股杀气,似乎想把撒撒杀掉在那个破败的屋子里。
强强伯这时也站在大宏屋子门前,在众人的闲谈中,默默着,不知说些什么,却又那么想说点儿什么。这时,他看见了保保伯走进了撒撒的屋子了,不禁相当高兴了,以为保保伯在为自己报仇。撒撒不是看过自己的侄女儿莲儿吗?对此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以为自己的家声被撒撒玷辱了,总想找个什么机会报报仇,却又终于什么机会也找不到。现在好了,保保伯走进撒撒的屋子了。保保伯可是有名的会耍流氓的人,而傩傩对此等之人却又一点儿也不加防备,这样一来,结果便可想而知了。不过,这样很好,也让撒撒知道知道什么叫作耻辱,以后还敢不敢看自己的侄女儿了。强强伯边这样想着边走进了大宏那个代销店了,掏出身上仅有的三块钱买了一挂炮仗,兴冲冲地走到撒撒的屋子门前,毅然燃起了那挂炮仗了。
“恭喜保保伯!”强强伯站在大宏屋子门前不住地这样说着,人们看到了,又不住地大声地笑起来了。
保保伯在此炮仗声中不禁也大声地笑起来了。强强伯的妹夫在县里做官。他绝对不能让撒撒与莲儿走在一起。因此,他才走进了傩傩的屋子,以这样一种方式让人们知道自己与英子的关系,尤其要让强强伯知道。强强伯知道了这样的事,便会告诉花苞婶。这样一来,那么,莲儿与撒撒之间的事还有什么指望呢?莲儿与撒撒不走在一起了,那么,保保伯随便怎么做,撒撒都奈何不了他了。
现在,见强强伯在撒撒的屋子门口放起了炮仗,知道自己的目标达到了,便走出了撒撒那个屋子,在炮仗声中,在人们不住地大笑声中。
撒撒忍受不了如此耻辱,便坐在那个破败的屋子门前,几乎想走进屋子找刀砍人了。这时,坏旦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走过来了,手中握着一把菜刀,不住地在人丛中比划着,似乎想冲到撒撒的屋子里砍他几刀。
撒撒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今生要受如此之折磨,他不过是想呆在那个小小的山村做个诗人,这妨碍了谁了呢?
为了做诗人,那么,他不得不每天早晨起来坐在自己屋子里读书,这,难道不可以吗?为什么,为什么山村的人们听见他坐在自己屋子里读书,便会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不住地商议着什么,好像要冲进来,把他打死呢?他不知道了。他只好这样坐在那儿,在人们不住地大笑声中。
他不敢看了。因为,这时,人们把保保伯抛起来了,而后,又把他接住了。保保伯这时成了英雄了。
撒撒无法坐在那儿了,便走出了那个屋子,沿着小小的山路不住地走着了,想走到山上去,在花风中,在一片云影下,忘掉那些不快乐的事。
他走过龙娃伯那个破败的屋子门前,见龙娃伯站在那儿不住地打着渔网,渔网上有不少鱼儿,见撒撒走过来了,不住地跳着舞,似乎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对其表示欢迎。不过,龙娃伯却一点儿也不高兴,不,不仅不高兴,甚至相当恼火。
“你妈个x!”龙娃伯指桑骂槐地骂着自己的鱼儿。
是啊,撒撒走过其屋子门口的时候不该挥舞手中那把柴刀,使人看见了,还以为要杀人了呢?不过,此时,撒撒实在相当愤怒了。不过,他是一个有法律意识的人,断不会做出不法之事来的。
龙娃伯见撒撒用刀在自己屋子门前不住地比划着,便想走进自己屋子,把那把大马刀扛出来,而后,把撒撒往死里砍。对于一个被坏旦砍过的人,对于一个屡战屡败的人,他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看也不看撒撒。他自在地站在那个破败的屋子门前,不住地打着渔网。
撒撒走上山了,在一片花香中,看一朵闲云不住地飘远,渐渐地,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