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墨染和檀香二人回府后,发现柴管家正在院子一旁装模作样得训斥府里的仆人丫鬟们。这柴管家原名叫柴老五,因在家排行老五,故而得此名。细细看来,年纪约摸四十来岁,中等个子,四方脸庞,浓浓的眉毛下面嵌着两只狡猾的小眼睛,三眨两转悠,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点。此人一向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向来只听金夫人的差遣,对苏老爷吩咐的事情,常常阳奉阴违,却有本事能做到天衣无缝。在苏府,下人们皆知柴老五是金夫人身边的人,也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众人看到墨染走来,恭敬地向墨染低头弯腰问好,只有柴管家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柴管家看到墨染,只是随便低个头意思一下,随即抬起头道:“哎哟,这不是三小姐吗?”一句话刚说完,便转过头对着那些下人们呵斥道:“好了好了,别杵在这了,都下去干活了,你,还有你,手脚都麻利点!”
墨染看着陆陆续续从自己身边离去的仆人丫鬟们,看到他们脸上皆表现出来的畏惧表情,心里也如明镜一般。对着柴管家微微一笑,道:“柴管家可真是尽职尽责啊!”
谁知柴管家带点瞧不起的口吻道:“三小姐太过奖了,我柴老五也只是做我自己份内该做的事!哦对了,大夫人还有事吩咐我去做,那我就先退下了!”
“咦,三姐,你回来了!”只见墨轩笑嘻嘻地走过来。
柴管家一看是墨轩少爷来了,驻足不走了,赶忙毕恭毕敬道:“少爷好!”
墨轩点点头没有理会柴管家,直接对墨染道:“三姐,杜伯伯带着梓然来了,我们正好一起去打声招呼吧!”
墨染有点惊奇得问道:“杜伯伯来了?”
“是啊!”墨轩笑着答道。
“杜伯伯有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们了,那我们一起去吧!……对了,檀香,你就不用跟去了。”墨染吩咐道。
檀香笑着点点头,道:“好的,小姐!”
待二人走远,只留下檀香和柴管家,檀香欲离开,却发现柴管家的目光一直盯着墨轩少爷的背影,但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那份严厉与目中无人,反而增添了一份慈爱。
檀香看见柴管家刚才对着自己的主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又看到对墨轩少爷的那般恭敬模样,如此的反差让她心里很生气,于是反问道:“柴管家,你刚才不是说大夫人有事儿吩咐你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走了呢?”
柴管家半晌回过神来,用一种让人惧怕的目光严厉的看了一眼檀香,二话不说转头离去。
檀香噘着嘴生气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真是的!”
这两句不起眼的话恰巧被经过的墨涵跟念瑶听到,念瑶煽风点火的讽刺道:“檀香妹妹,在你眼里是不是除了你家小姐是主子,我家小姐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
檀香回过头,看见墨涵跟念瑶站在自己面前,吓得赶紧道:“二小姐好……”
谁知墨涵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脸缓缓靠近檀香的脸,没好气地道:“是不是如念瑶所言,在你眼里,只有墨染是主子,我就不算主子?”
檀香赶忙低着头,哆嗦着道:“二小姐,我没有……不……檀香不是这个意思……”
墨涵边玩弄着自己的指甲边居高临下地吩咐念瑶道:“念瑶,你去告诉檀香,什么是规矩!”
“是,小姐!”念瑶邪笑地走近檀香,直接就一巴掌,打的檀香捂着脸在原地不敢大声哭泣。
“你给我记住了,在这个家里,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妾生的,永远都是低人一等!要怪,就只能能怪你跟错了主子!念瑶,我们走!”话说完,墨涵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念瑶紧跟在后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从檀香身边走过,故意狠狠地撞了一下檀香的右臂膀,只留下她一人捂着胳膊在原地流泪。用手揉着哭红的双眼,默默地走到一个无人的花坛边紧挨着槐树坐下。
这时,阿力恰好从墨轩房间方向出来,转过长走廊,不经意的看见檀香一人坐在花坛边的槐树下,一脸的失落惆怅感,便走过来关切地问道:“檀香,你怎么了?谁惹你哭了?”。
“阿力哥,我没事儿……”檀香一听有人叫她,缓缓抬起头,一看是阿力,便红着眼睛看着他。
阿力是墨轩身边的小跟班儿,生性善良富有正义感,有着热血男儿的气概,却不幸天生残疾,只有一只右臂,在阿力的心里,檀香是他一生中唯一想去好好疼惜爱护的人,无奈身份卑贱,只有将这份爱意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只是檀香却丝毫不了解他的这份心意。也许在檀香心里,一直都把阿力当做是自己的哥哥那般,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还说没事,你看你眼睛红的跟什么似的,是不是念瑶又欺负你了?”阿力一副为檀香打抱不平的样子。
“没有,阿力哥,真没有……是我自己眼里不小心进了沙子。”檀香说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副委屈的模样越发激起阿力的保护欲。
突然阿力猛地将右手一拳砸在花坛边的槐树上,自责地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檀香看着阿力的这番举止,奇怪地问道:“阿力哥,这不关你的事儿,你为何要如此自责呢?”
阿力回过头深情的望着檀香,此时此刻,自己是多么想把檀香抱在怀里,又是多么想开口告诉檀香,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但是,他不能说,也不能做……
“肯定是念瑶!这么多年来,一直欺负你主子是何姨娘生的,地位低下,不敢欺负三小姐,所以就狗仗人势的来欺负你!太可气了,我这就去帮你出这口恶气!”
“不要,阿力哥,不要!”檀香赶紧抓住将要离开的阿力。
阿力一看檀香紧抓着自己的右臂,心突然跳动地很快,随即抓着檀香的右手,又无奈又气愤地开口道:“檀香!你不能总是这么软弱,被人欺负!要懂得还击知道吗?念瑶跟我们一样,都只是个下人,地位是平等的!她凭什么可以如此欺负你?就因为她主子是大夫人生的?”
“好了,阿力哥,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好不好?你先冷静下来……毕竟这苏家不是何姨娘做主,而是大夫人做主,你也知道,这大夫人向来视何姨娘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更何况上头还有个老夫人。我们做下人的吃点苦受点委屈都可以忍受的了,可是万一多年后老爷他辞世,这个家可就是大夫人当家了,那何姨娘和小姐她们今后的日子可就……”
“檀香,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辛亏咱们少爷心地仁慈,今后少爷当家了,我相信会善待何姨娘他们的!”
“哎,但愿吧!真希望小姐今后可以嫁个好男人,一辈子呵护她……”
这边,柴管家走进金夫人的屋内之前,先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待确定无人之后,才推门而入,入门之后,便迅速关上房门。
步入大夫人房间,只见一旁的沁兰正单膝跪地给金夫人捶腿,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
“谁?”金夫大声地问道。
“是我!”柴管家小声地回应着。
金夫人一听是柴管家,便降低了一个分贝,小声道:“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来找我!如果被别人看到,我俩都吃不完兜着走!”
柴管家很自觉的坐到一旁,顺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悠悠地道:“呵呵,想不到你金毓凤也有怕的时候?”
沁兰一看这情形,小声道:“夫人,我先在门外给你把关,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沁兰。”
金夫人点点头。
待沁兰出去后,金夫人起身走近柴管家,带点高冷又有点厌恶的表情口吻道:“你又来做什么?之前沁兰不是已经给了你五十两银子了吗?”
“那区区五十两银子算什么?打发要饭的吗?你堂堂苏家正室夫人,难道连这点银子也没有?再给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我现在哪来这么多银子给你?就算能拿出来,账房里莫名其妙少了一百两银子,会有人怀疑我的!”
“我柴老五可不管这么多,如果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明天晚上我还会再来的!”
金夫人一听柴管家赖上自己了,心里着实感到厌恶,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行,我尽快给你筹备银子……”
柴管家撇着嘴邪笑了一声,开口道:“这就对了!那我走了!”说完正欲离开。
“你给我离墨轩远一点!请你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柴管家回头看了一眼金夫人,迅速离开了房间。
在外盯梢的沁兰看柴管家离开后,又推门进入房间,确定四周无人后,迅速关上房门,小声地道:“夫人,是不是这柴老五又来要银子了?”
“这柴老五的胃口现在可是越来越大了,又要我给他一百两银子!真是永远都喂不饱的恶狼!哎,都怪我那时候一时糊涂,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孽,有愧于苏家的列祖列宗。如今自讨苦吃,被这无赖抓了把柄,终日缠身!”
“夫人,咱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啊!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干脆就……”沁兰边说,边用手放在脖子上做出杀人的姿势。
“不行!现在还不能杀了他,以后我还有用的到他的地方!对了,沁兰,这段时间你密切留意柴老五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放心吧,夫人!”
这边前厅内,杜府的杜老爷杜瑞鸿,带着独子杜梓然已坐在位子上与苏老爷高谈阔论,闲话家常。
“老杜啊,好些时日不见,你可是越发的精神了啊!”苏老爷笑呵呵地道。
“哪有哪有,倒是你一脸容光焕发的模样,呵呵呵!对了,老夫人近来身子可好?我怎么没有见到她老人家呢?”
“娘近来身体欠佳,如今还躺在床榻上呢!”
“哦,那靖渊兄,有时间可要代我向老夫人问好啊!”
“一定一定!”
“杜伯伯好!”墨染和墨轩同时到达,异口同声地向杜老爷问好。
墨轩看见梓然,于是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道:“梓然兄,你来了!”
杜梓然一脸横肉的回道:“轩弟,好久不见,真是幸会幸会啊!……哟,这是……小染妹子吗?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爹,您看,我都快认不出了!”
墨染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找了个位置先坐下来。
“哎哟,你看你靖渊兄,所谓儿女双全,承欢膝下,哦不,应该是儿女四全了,呵呵呵!真是羡煞了我啊!轩儿贤侄仪表堂堂的,还有小染,正如犬子所言,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啊,跟蕊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老爷笑着摆摆手,道:“哪有哪有,你们家梓然一表人才的,一看就是福相,才真叫我羡慕啊!呵呵呵!……”
坐在一旁的杜梓然,从墨染进来的那一刻,眼神就再也没离开过,不时的带点不怀好意的眼神瞟向墨染。
墨染偶尔接上梓然的眼神,知道对方在看自己,只是撇向别处不予理会。
苏老爷呵呵地笑起来,一旁的墨涵却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瞟了一眼墨染,心里充满了妒忌。于是用一种讥讽的语气笑道:“可不是吗,我们三妹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上门提亲的人都已经排到街上去了!有些个小门小户,甚至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恨不得踏破我们苏家门槛呢,只是搞不懂,都已经娶了妻,还来我们苏家提什么亲呢?……”
苏老爷听出墨涵话里有话,用严厉地眼神瞟了一眼坐在下方一旁的墨涵,示意她有客人在,注重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二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别又惹爹生气。”一旁的墨轩碰了碰墨涵的胳膊,小声地嘀咕道。
墨涵不以为然地对着墨轩撅了撅嘴。
在座的人无不知晓墨涵的这一番话,讽刺的正是何姨娘做妾的卑贱,也暗指墨染今后也是做妾的命。
尴尬万分之余,墨染却依旧表现出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淡淡一笑地回应道:“二姐说的没错,那些个小门小户来提亲的是不少,只不过,小门小户出身的人,虽然见识少了些,可人品却丝毫不输给有些豪门大户出身的人,想必那些个男人,因为家里正室夫人缺乏该有的素养,才会有想重新纳妾的念头吧!”
“你!……”墨涵一听墨染这是拐弯抹角得在骂她没有教养,气的不知所措。
“好了!小涵,你现在就给我回你的房间去!”苏老爷对墨涵严厉地斥责了一番。
墨涵一听爹如此偏袒墨染,气的二话不说就奔出大厅。
在座的杜老爷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便岔开话题道: “对了,靖渊兄啊,听说最近楚府的千丝坊新织染出来的布料不仅色泽艳丽还耐光,耐磨损,可有这回事?”
苏老爷仔细地端起小青花瓷茶杯,抿一小口茶悠悠地开口道:“是啊!这段时期,市面上的布店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把我们锦绣坊织染出来的布匹下架了,全部上他们千丝坊生产的布匹,对我们可大有损失啊!”
一旁的墨轩少爷突然开口道:“对了,爹,再过几个月就是我们墨玺镇与落夕镇一年一度的织染比赛大会了,到时候邱镇长会像往年一样,在我们墨玺镇选出织染大赛上的第一名,然后再与落夕镇的第一名一决高下。爹,今年的第一名您还有把握吗?”
“是啊靖渊兄,如今这楚府千丝坊可是有后来居上之势,再加上最近织染出来的新品种布料,你可还有把握像以往那般胜券在握?”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奋力一搏,不能毁了我苏家几十代落墨二镇第一名的名声!对了老杜啊,今晚就和梓然一起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不了,靖渊兄,府上还有许多繁冗杂事需待我去处理呢!”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便强留。”
待杜氏父子离开苏府,杜梓然开口道:“爹,您说这一次苏家和楚家谁会赢得织染大赛桂冠?”
杜老爷叹了口气,慢慢地道:“哎!反正我只知道这桂冠,肯定不是属于我们杜家玲珑坊的……”
一旁的梓然不以为然的道:“爹,您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说不定下一个桂冠就是咱们杜家呢!”
谁知杜老爷带点怨气得瞟了一眼正在一旁得意洋洋的杜梓然,道:“就凭你整天正事不做,游手好闲,还想得咱们墨玺镇织染第一名?呵呵,那可真是老天不长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完,杜老爷便重重地甩了一下衣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留下杜梓然一人在原地,望着杜老爷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来。
“哎,爹!真是的,就知道批评我,都批评我二十年了!还不嫌累!算了,我也不跟您老计较了,我找宇泽上群芳阁跟姑娘们玩玩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