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饭菜做好,安母从杂货店那边过来,一家人关上门围在小桌子前开始吃饭。
大家各怀心事,都默默地吃饭不说话,屋子里只听到筷子碰击碗碟的声音,还有从张子良嘴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正安静着,突然大门处有响动,细听竟像是有人在外面开门,一家人最近神经都高度紧张,一起停下了手中碗筷望向门口。
动静越来越大,大门开始猛烈摇晃起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听得“砰”一声巨响,紧闭的两扇门被踢开,惊骇中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鱼贯而入,手中皆持着铁棍砍刀。
一名大汉二话不说冲过来便挥脚踢翻小饭桌,桌子上的碗碟顿时砰砰到处乱飞,菜汁溅得满屋满地都是。
一家人被吓得尖声大叫、四处躲闪。
受到惊呆的安静和安心本能地缩到母亲身后,母子三人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抱作一团。
张子良早吓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象鸡啄米般朝站在中间的光头壮汉连连磕头:“森哥饶命,森哥饶命!求森哥再宽限小的几天,小的一定会把钱还上……”
踢翻桌子的大汉用脚勾过一张椅子用衣袖抹了抹,然后把椅子拉到森哥前面,森哥不客气地坐下了。
安静脸埋在母亲手臂下面,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从缝隙中间偷看,当她目光扫到森哥那张脸后,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森哥长得横眉怒目,嘴角下拉天生一副凶相,竟与港片中专演坏人的大傻长得极其相似,而他的光头却又比大傻更添一股杀气。
呈海市盘踞着两大黑帮,九龙帮与黑石帮,眼前这个叫森哥的正是黑石帮的老大林森,此人心狠手辣凶残无比,他养着成千手下,经营着无数间赌场夜总会,并与某些官员勾结,用暴力控制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商贩,收取着各种各样的保护费。
本来身为老大的他不会轻易出现在追赌债这种小事情上,是王师爷跟他说西边街有块地皮很适合做新场,让他有空去看看,正好今天到这一区办事,他也就顺便过来看看了。
森哥坐下后,一双阴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张子良,嘴角往上一扯,喉咙里发出喋喋的怪笑声:“嘿,姓张的,看你家徒四壁,你他妈倒是告诉我怎样还钱?”
这一开口声音若破铜铃,笑声似刀子锯铁般尖锐,让人听了浑身难受。
“我……我去打工……”张子良害怕得混身发抖。
“打工?放你妈的屁!25万你骨头化了都挣不来!”森哥破口大骂。
“不是……不是才21万吗?怎么……怎么又变成25万了?”张子良一听惊得身体都停止了抖动。
“九七十三归你老小子难道不懂?25万是今天的数,再拖几天就变成30万了。”森哥又是一阵怪笑。
张子良全身又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冷汗渗出湿透了衣衫。
一名打手挥起砍刀吓唬他:“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还,挨我一刀便得了,人死如灯灭债也灭了哈哈!”
张子良脸如死灰,手脚并用爬到森哥脚下连声乞求:“森哥饶命,森哥饶命啊……”
森哥伸脚踢开他,抬起头缓缓环扫一圈屋子内部后,嘴角再度轻微上拉,满意地点点头说:“嘿,这间破房子虽然不值钱,地段嘛还算不错,抵债嘛还是够的。”
“不不森哥,房子不能给您,否则我们一家子就活不成了!”
张子良连声哀叫。
“你一家子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森哥眉毛一横脸露不耐烦之色,一声冷笑说:“嘿!不肯卖房子是吧?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是吧?好,今天森哥我就算你老小子这双手值25万,老任,把他的双手给我剁下来抵债!”
那名叫老任的打手应声而出高举起砍刀,另外两名打手则合力把张子良按倒在长条板凳上。
张子良顿时吓得“妈啊“一声尿了裤子,整个身子瘫软在板凳上,一阵尿骚味在屋中弥漫开去。
几名打手乐得捂着鼻子哈哈大笑,年幼的安心被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安母紧紧搂着他,连头都不敢抬起,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被得吓傻了。
安静紧缩在母亲身后,也被吓得瑟瑟发抖。
张子良凄惨的叫声在屋中回响着,直听得她心惊肉跳,纵然她心中憎恶张子良,但毕竟这人是她母亲的丈夫,对她姐弟俩也算有养育之恩,看他此刻生死关头心中难免焦急,害怕这班人一刀下去真把他的胳膊给断了,情急之下头脑混乱,也不知搭错了那根神经,突然霍地站起身来大喊一声:“住手!再不住手我报警了!”
空气仿佛在刹时间凝固,打手的砍刀停在半空中,几双惊讶的眼睛一起望向她。
森哥摆手示意打手放下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阴沉着脸走到安静身前,刀般锋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起来。
安静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刚才一出声马上便后悔了,自己性子一向胆怯懦弱,何来有与黑帮人对抗的胆量和勇气?此刻迎着森哥刀子一般的目光,她害怕得双腿直颤抖,身上冷汗不断冒出来,很快便浸湿了衣服。
“嘿,报警?真的吗?”森哥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声。
“我……我……自然是真的。“安静说,声音小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森哥从怀中掏出一只手机递给她,一脸嘲讽地说:“拿着,快报警吧。”
安静一下子呆住了,脸立马涨得通红,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那只手机,却是不敢伸手接过来。
森哥哈哈大笑,几名打手也跟着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着轻蔑与不屑。
“警察局就是我哥们开的,你报的那门子警。”
森哥收回手机后一声长笑。
安静望着眼前得瑟的这群人,又惊又怕又气又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形势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只好咬咬牙把心一横说:“其实我……我并非真的想报警,但你们……你们也不应该滥用私刑,张子良欠钱,你们去法院里告他便是。”
“跟黑社会讲法律?小丫头你可真逗。”几句话把森哥给逗乐了,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脸上的横肉也随之抖动。
“丫头,你告诉我什么是法律?”
“法律就是……就是……”安静舌头打结,结结巴巴地说:“就是用来惩治那些不守……不守法纪,胡作……胡作非为之人的……”
“哦?是指象森哥我这种人吗?“森哥用手指指自己。
安静用力一咬牙说:“对。”
对,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平日里象母亲,性子似水般的柔软,一旦遇事,立即就会随了她那做教师的父亲,倔强正气,不畏**,这刻她是被森哥他们逼得豁出去了。
“静儿住口!快住口!你是想害死全家吗?快向森哥道歉,快!”
倒在地上的张子良被安静不知死活般胡乱说话给吓坏了,挣扎着大声制止。
“哈哈哈哈……”森哥咧嘴大笑,回身踢了一脚张子良骂:“闭嘴!没你老小子的事。”
竖起拇指对安静说:“小丫头性格挺逗,森哥我喜欢。”
安静圆睁着眼睛不语。
森哥笑着说:“丫头,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森哥几个问题,我就放张子良一马,怎么样?”
安静脸露怀疑之色,她当然不相信事情会有如此简单的解决方法。
森哥说:“告诉森哥,今年多大了?”
安静犹豫了一下,心中清楚自己不答不行,只好说:“19。”
“干什么的?”
“学生。”
“那间学校?”
“呈海大学。”
森哥眼睛一亮,紧紧盯着她的脸,猛然一击手掌大声说:“好!好个纯情大学生,哈哈,好,真他妈的好!”
仰头大笑起来,笑声若破铜铃,听得安静心中又害怕起来。
森哥走过去把瘫在地上的张子良拉起说:“张老小子,今天看在你闺女的面子上,你的房子和手都暂时保住了,走吧,跟森哥喝酒去。”
张子良惊魂末定,一时间不知森哥葫芦里卖什么药,惊慌地挣扎着不肯走。
森哥一脸诡异的笑,俯在他耳边说:“别害怕,森哥我已经替你想到了一个还债的好方法。”
一使眼色,几个打手过来架着张子良进了房间,很快张子良换了条干净裤子出来,打手们又架着他出了屋子,一群人扬长而去,屋内瞬时间安静下来。
安母方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着急地拉住安静叫:“小静怎么办?你叔叔被他们抓走了,怎么办啊……”
“妈,我能有什么办法。”安静把椅子拉好扶母亲坐下,眼睛望向洞开的大门,双眉紧蹙满脸愁容。
安母六神无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悲悲切切地叫:“那班人是吃人不眨眼的恶魔,你叔叔这次肯定死定了……天啊谁来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