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活动时间,肖敏和郝文佳正在操场一隅打羽毛球。天气尽管没有冷到呵气成冰的地步,但仍然算的上冷。
肖敏将手抡到嘴唇上,呵呵气取取暖,然后将球发给郝文佳,却被郝文佳一记凌厉的扣杀攻的招架不住——球落在了地上。
“累死了。成天除了复习还是复习,脑门都快要爆炸了。”肖敏边弯腰捡球边发着牢骚。
“没办法,还不是为了高考?”郝文佳扶了扶眼镜,接和着说。
启明走出教学楼门口,舒展了下筋骨,瞧见肖敏跟郝文佳正你来我往,也想去凑凑热闹。但想到二人正玩在兴头上,好言相求一定会遭拒绝,便决定挑肖敏下手——诓她手中的球拍。
“肖敏,贾艳红找!”启明走到离肖敏不远处,一本正经地说。
肖敏边打球边问干什么,启明说我哪知道,人家只是让我给你带个话。见肖敏无动于衷,依然在打球,又佯装离去,临了还补了句:“话捎到了,到时可别说我没跟你说。”
“哎!等等!”肖敏叫住启明,悻悻地说:“你来玩会儿,我去看看有什么事儿。”说罢,捡起落在脚前的球,又随意的将球发出去后才将球拍递给启明。
看着肖敏奔教室而去的背影,启明免不了一阵窃喜。
“跟你玩?将就吧!”启明边将飞过来的球横抽过去,边不失时机地贬驳郝文佳。
“吹牛!”郝文佳边说话边挡球,球却调皮的没上拍网,打在拍框上在空中软弱无力地飞了一小段后落在了地上。
“看看,就这水平!”启明愈加来劲,得意洋洋地说。
“吹牛不打草稿!”郝文佳被激起点儿斗志,毫不示弱地说:“有本事数十颗试试?”
“比就比!就这水平还吓唬人?”启明继续挑逗郝文佳,“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少废话!捡球,我让你先发!”
“那不是颠倒乾坤吗?女士优先,你先发!”
郝文佳不再争执,走过去用球拍一挑,将球盛上拍网,然后倒退几步,将球拍向上一掂,猛地将球抽向启明。
“好汉不赢头三颗!”启明轻视郝文佳一介女流,将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握着球拍与郝文佳周旋,被郝文佳几记凌厉的抽杀连输三颗后狡辩道。
“杨启明!可恶!”肖敏怒气冲冲地从教室返回操场走近前说。
“怎么啦?”启明满脸堆笑着明知故问。
“拿来!”肖敏盛气凌人的伸出手喝令启明将球拍还她。
“再打一颗。”启明死白赖脸的央求道:“输了就给你。”
“就一颗!”肖敏怕启明说话不算话,又强调道:“你必须遵守诺言,否则以后永远也别想打!”
“一定一定。”启明拍着“良心”说。
郝文佳前腿弓后腿蹬发球,恰巧有一丝冷风掠过,发出的球经风这么一吹,加速地飘飞过来。启明使劲猛抽,但逆风飞行的球力度锐减,被郝文佳紧跟上前狠力扣杀了。
启明白了洋洋得意的郝文佳一眼,边不甘地将球拍递给肖敏边问:“这也算?”
“算!”肖敏巴不得的接过球拍说:“反正是你输了!”等风停的空当,又败兴启明说:“丢人!连女生都打不过!”
启明笑笑,说郝文佳“四只眼”,自己两只,明显处于劣势,输了也是情有可原。说罢,将双手插进裤兜,回教室去了。
……
最近,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像预谋串通过似的,经常性反复性地强调“多一份耕耘就多一份收获”的重要性。繁杂的学习量让莘莘学子们言听计从的不惜将转堂时的可怜的十分钟课余活动时间都利用起来。
这是又一天上午的第一节课后。下课铃响后,启明见所有人都闻声未动地刻苦用功,连一向不怎么勤奋的龙啸云都正襟危坐在座位上拿着本历史课本在默记着些什么,便消遣地说:“呦!这是啸云?刻苦呢?!”
刘璟正在埋头做练习题,闻声后停住手中的笔扭头看看龙啸云,戏谑着对启明说龙啸云在背乘法口诀。
“你怎不说我在背内功心法?”龙啸云见刘璟横插一嘴,没好气地说。
刘璟自讨没趣,破天荒地动心忍性,扭回头继续做题。
龙啸云好不容易蓄起的点儿求知欲望被启明这么一糟践,瞬间没了兴致。合起书走到后地仰起头看了看悬空吊着的灯管,欲练练弹跳。却因个头低,跳了好几次才勉强摸到一次,拨弄的灯管晃动不已,让存落在顶盖上的灰尘飞扬四散。惹的后排的几个同学怨声连天。
“离开了运动,就等于失去了生命。”龙啸云不惜辱没艾青的诗句来为自己辩护。
启明见龙啸云恬不知耻,说他是公狗发情。惹的临近的几个同学畅怀大笑。
“但将冷眼观螃蟹,看尔横行得几时?”龙啸云又不失时机地拿鲁迅的诗句来回敬启明。
“杨启明,信——”邻班一男生爬在后窗口上举着一封信晃动着叫启明。
启明冲龙啸云笑笑,起身接过信,顺便道了声“谢谢”。
从信封上那漂亮眼熟的行书不难看出,信是林浩宇寄来的。分别二十余天了,这是他收到浩宇的第一封信,心情免不了激动。脑子里想象一番好友身穿军装的飒爽英姿,又将那个印着“义务兵免费信件”字样的三角形印章端详了一番,才缓缓的将信封拆开——
杨兄:
一向可好?!
来部队不觉已数日,训练相当辛苦,想来过段时间会适应。每逢夜深人静,瘫躺在床铺上,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咱俩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想到再也不能与你们一道驰骋篮球场,想到不能与你们齐肩共赴高考场,不禁为自己昔日一味“华山论剑”虚度年华荒废学业而懊悔。不知你近日是否发愤图强?想来一定如是吧!说实在话,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展望未来,科学文化知识无疑至关重要!如何能在未来社会占有一席之地,有待于我们去奋进拼搏。
新世纪的号角已经吹响,让我们彼此勉励奋斗吧!在你面前讲“大道理”虽然有班门弄斧之感,但愚弟还是要奉劝你一言——好好冲刺,争取给自己交上一份满意的人生答卷!
腹中有千言万语欲诉,但不能一一跃然笔端,见谅!他日闲暇,再与你交流。恭候回音。
善自珍重,就此罢谈。
祝:一帆风顺!
此致
军礼!
弟/宇
2000年元月21日晚于宿舍
读罢浩宇来信,令启明心潮澎湃。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短短数日,竟然从信中字里行间流溢出浩宇前所未有的成熟。惊讶之余,也令自己任重而道远的负重感油然而生。
肖敏一向嗜好集邮。每每有同学来信,她总是索求打过邮戳的邮票珍藏——经济又实惠。见启明将一张薄薄的信纸折叠起来正往信封里装,便跑过来问是谁来的信,邮票能不能给她。
启明一脸庄重地说不能。
肖敏咧咧嘴,说启明比严监生还吝啬。
启明笑笑,说信是林浩宇寄来的,你要不嫌弃,把这三角印章拿去。说着边举起信封给肖敏看,边半开玩笑的将信封上的三角印章假意往下撕。
“能看下你的信吗?”肖敏恳求的有点儿低声下气。
启明一口应允,说能,不过有个条件——把他(林浩宇)给你的信让我看看。
“哪有什么信——”肖敏脸上写满失落。
启明这才意识到,浩宇并没有给肖敏来信。他搞不懂浩宇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决定,复信时好好跟浩宇谈谈。
“给!”启明想弥补一下肖敏的失落,将信递过去。
“算了!”肖敏用上嘴唇遮掩着上行牙咬住下嘴唇,沮丧着脸说:“侵犯你们的隐私——”说罢,扭头走回了自己座位。
“恶心、麻烦、呕吐……谁稀罕你的臭信!以后来了也不看……”肖敏在心里几乎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相关说词用尽,淋漓尽致地骂了林浩宇个狗血喷头。
第二天同一时间,邻班另一男生拎着好几封信在窗口上叫启明接信——自从后窗仅有的一眼玻璃不知被谁打碎后,因他离窗口坐的最近,又是班长,收信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他隔三差五的必修课。开始几日,还饶有兴致的为赚几个“谢谢”而跑前跑后地给收信人亲自送到手中。时日一长,便难免滋生几分惰性——往往是接过邻班同学顺手捎带从学生会那里取回来的信后,让其他同学传递到收信人手中。
有时候,肖敏为了厚着脸皮赚张有欣赏与收藏价值的邮票,会直接去学生会将信拿回来分发给收信人。
启明接过信,浏览了一遍收信人名,见有浩宇寄给肖敏的,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又见有浩宇寄给自己的,而且很厚,不免有些诧异。
启明叫肖敏,说有你的信,并补充说是浩宇寄来的。
肖敏以为启明拿她穷开心,本当不予理睬,扭过来的头转回去后又不由自主地干脆转身离座,走进后排一看究竟。见启明没有诓她,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欢欣。
浩宇寄给启明的这封信只有只言片语,说之所以单独给启明来信是为了体现咱俩的友情非同一般,并委托启明将信封里写给其他同学的信一一分发——信中也无非是些勉励同学们努力学习,祝福身体健康之类的言辞。
这几封信里也有一封是梁倩婷的,跟浩宇寄来的信如出一辙,同样是公用信封专用的免费三角邮戳——不难看出,是朱杰寄来的。
“胖仔”朱杰舞枪弄棒还行,舞文弄墨就差远了。歪歪扭扭的给梁倩婷独发了一封情函,一言以蔽之地让梁倩婷带他向全班同学问好。
刘璟凑到梁倩婷身旁,想品味一下朱杰有什么情韵,被梁倩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推开了。
龙啸云见状,说我闻到一股酸味儿。被梁倩婷嗤之以鼻,说你想酸还没人给你写呢!
上课后,启明又将浩宇寄来的两封信细细阅读了一遍,不觉间,思绪又落到“前程”上面。
前程,在这个纷争的世界上,除白痴与死人外,没有人不为之感到凝重!但又会为之而不惜一切地去奋斗去拼搏去忠贞不渝地追求!
一个人思绪太多了,终将一事无成——有人如是说。
是呵!繁杂的思绪无疑是学习进程中的绊脚石。可有些客观存在的东西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想——家资的贫困、父母的辛劳、心灵的自卑……沉重的思想包袱使他孱弱的心灵常常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一个崇高的理想,只要不渝地追求,必将成为壮举!
说这话的是一位英国诗人。
他的名字叫华兹华斯。
但是,有些事是不以人物意志而转移的。
“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这是飞鸟的豪迈!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向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这是伟人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
一介凡夫,何以堪?!
一叶颠簸的小舟,要想抵达理想的彼岸,遭遇激流狂浪暗礁险滩在所难免。或乘风破浪战胜险阻一举奏功;或历经艰险魂断海腹徒劳无功——想到此处,窗外一股冷空气扑面袭来。启明只觉得,浑身瑟瑟发抖,心也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