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曹大海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似乎已被他踩在脚下。
待两人走远,八臂神猿毛开泰这才教训众师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家堡与我们关系匪浅,三公子为人厚道,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可是有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麻雀嘴巴老鼠眼,叽叽喳喳看不远。哼!”说罢,瞪了童无双一眼,算是警告。
童无双原本心中不甘,此刻唯唯诺诺。曹大海深有同感。穆思远没心没肺,他是唯师兄马首是瞻。
不久,毛开泰,童无双处理好伤口后打算回到紫霞观去。曹大海心事重重推说有事先走了。穆思远殷勤地搀扶着八臂神猿毛开泰一路唠叨。童无双闷闷不乐跟在后面。
杨咏芝,胡紫嫣带着猎狗离开了山坳,入花亭,过天枰,往廉桥,甘塘角,行白马寺,宋家塘,沿着山岭一路向西,径到马头岭。森林茂密,逼仄的两座大山之间夹出了一条瀑布。
瀑布倾泻而下,好似珠落玉盘,其后分成两股溪水迤逦流下,形似天马的两只耳朵。但见一条溪流东弯西拐后被礁石挡住汇聚成了一汪碧池。
这地方叫马头岭。左边一条约莫八里的上坡,到了坡顶一分为二,一条通向宝庆方向,一条通向永州方向,随后迂回落降直通平地。那条瀑布正是从此处的坡顶倾泻而下的。右边一条向下的羊肠小道,走不过六里有条岔道,其后或上或下四通八达。
胡紫嫣眼尖,当先看到了那弯碧池。她欢呼一声,摇曳生姿前去清洗。
杨咏芝吹了一会洞箫,只见一只猛禽从空中飞来,雄赳赳,气昂昂,欢声嘹唳,盘旋而下,停在了杨咏芝的肩头。它是杨咏芝的猎鹰,鹰翎漆黑,脖颈雪白,翅膀伸展丈余宽,鹰爪锋利如钩,如今还是雏鹰。
此时太阳西斜,一缕阳光透射进来,照亮满池涟漪。那起伏的山峦,婆娑的树影,绽放的花朵,振翅的小鸟点缀着胡紫嫣的身影倒影入池,就好像陪着她与碧水蓝天一起共舞。那摇曳的倒影勾勒了一幅精彩动人的画面。胡紫嫣看着碧水中自己婀娜多姿的身材,如痴如呆。那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魄。
胡紫嫣玉手轻扬,启樱桃口,露榴子牙,娇滴滴声音,带着满面春风招呼道:“芝哥,这溪水清凉舒适,妙不可言,快来这里休憩一会。”
杨咏芝答应一声:“就来。”遂拍了拍鹰爪,抓着猎鹰丢向了空中。
猎鹰展翅飞翔,鹰击长空,眨眼间无影无踪。
胡紫嫣突然说道:“芝哥,再近江湖传言,说道谁能得到一滴湘妃泪就能延年益寿,两滴就能长生不老,四滴就能成为半仙,八滴就能成为地仙,简直越传越神,以致神乎其神。哥信否?”说罢将信将疑,既迷茫又憧憬。
杨咏芝答道:“按理说无风不起浪,可仔细一想又绝无可能。既然有这般好事,那就是天大的秘密,谁会无端端告诉他人。八成有人别有用心,想来这里捣蛋。究竟为何,我也不知其所以然。”
胡紫嫣点头说道:“小妹也不信。不过这种令人心驰神往的事情,众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才闹得沸沸扬扬。或许哥说得对,只怕有人别有用心。”
杨咏芝边走边说:“我们练武修真,不能好高骛远。饭要一口一口吃,练武修真也要一步一步来。不是风幡不是心,迢迢一路绝追寻。白云本自无遗迹,飞落断崖深更深。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要将它放在心上。”说罢已到了胡紫嫣身边。
胡紫嫣笑颜如花。两人不知不觉依偎在一起,享受这恬静的美妙时刻。
看着水中那靓丽的倒影,杨咏芝内心一荡,如饮美酒,似品香茗。一阵熏风吹来,他如痴如醉,拉着胡紫嫣青葱也似的手欲语还休。
仰头而望,山峡小溪迤逦不绝,瀑布时急时缓冲了下来,好象一匹银缎,又如一条白纱,风一吹动,如烟似雾。那溅落的水花好似朵朵白梅,别有一番滋味。身边软玉温香,山中美景如画,杨咏芝触景生情,暗自沉吟:“豁开青冥颠,泻出万丈泉,如裁一条素,白日悬春天。此时无声胜有声,与伊相伴千万年。”
岂料猎犬不识时务,想必按捺不住,突然纵身一跃,一头窜进水池戏耍。顿时水花飞溅,搅乱了一池春水,剪碎了万缕情丝。
胡紫嫣气不打一处来,捡起一块石子,作势就要惩戒。哪知那条猎犬似乎发现了什么,猝然翻爬而出,摇落一身水滴,对着东边的山峦狂叫不止。
“好一对金童玉女,老夫不忍心打搅你们的好事,反倒被这畜生给搅了,真是大煞风景。”话音未落,那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到了两人面前。
眼见来人胆大包天,猎犬狂吠不迭,骤然冲了上去。哪知那人双目一瞪,猎犬叫声戛然而止。它似乎被一股神秘之力镇住了,一头窜到在地,向前翻滚了几步,随之病猫也似憨憨大睡。
杨咏芝兄妹见他如此手段暗暗惊诧。不过,杨家堡乃藏龙卧虎之地,家教渊源颇深,他俩也非吴下阿蒙,自身本事虽说有限,毕竟见多识广,再则兄妹乖巧伶俐,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下,胡紫嫣道了万福,乖乖站里一边。杨咏芝垂首抱拳拜见道:“请前辈赐教。”
兄妹礼毕,比肩而立。正襟看去,只见来人仙风道骨,身材魁梧,绿发垂肩,眼若星辰,面若桂子,身披暗紫色长袍,看不出具体年纪,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兄妹两人越看越奇,只见这人站在山涧边,就好像周围的一切只是他的陪衬。他宛若一颗挺拔的桂花树,浑身散发着令人陶醉的桂花香。
杨咏芝顿生好感,随即沉吟不语:“这人气势不凡,只怕比爷爷还强,想必年纪不小,可看起来像个青年。不知是何方高人。”
杨家堡曾经名动一时又是官宦世家,来来往往不乏奇人异士,杨咏芝兄妹耳濡目染却从未见识过这种身有桂香的奇士。这种香味与生俱来绝非鱼目混珠之香料。两兄妹各自想着心事,见怪不怪,不卑不亢。
来人一双眼睛也在杨咏芝兄妹身上左瞧右看,心道:“好一对金童玉女。”他眼里放光,似乎越看越喜欢,当下言道:“很好,孺子可教。吾乃雪峰山虬龙洞洞主花智了。有人称老夫为邪君,可见老夫略有虚名。今日心血来潮,愿收两人为徒,不知可否?”花智了一点不摆架子,一副长者风范,浑身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哪知此时,一道粗哑如蛙的声音突然响起。“慢来,慢来。花老邪,他俩早已拜我为师。你可不能横刀夺爱抢走我的徒弟。”那人声音尚在远处,倏忽之间,已到近前。
说话之人声音不大,然而杨咏芝兄妹却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两人先前有些好感,谁知来人无中生有睁着眼睛说瞎话,好感也就荡然无存。
杨咏芝抬头向声音来处观望,只见一朵红云上站着一个圆滚滚的矮子,金发童颜,仙风道骨,突眼塌鼻,四肢粗壮,身穿一套斑斑点点的金色道袍,就像月宫里的金蟾,显得威风凛凛,令人不敢直视。杨咏芝看罢敬而远之。胡紫嫣低眉垂眼默不作声。
花智了洞主神色冷然:“真污秽法师。你闭关日久,是哪样歪风邪气把你吹将出来了?竟然在孩子面前黑言诳语!”
杨咏芝目眩神摇,心中打鼓:“谁能想到这个矮子竟然会是真悟慧法师!原以为道听途说,哪知金蟾老祖真的像个蛤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听说此人杀人不眨眼,千万不能招惹他。”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杨咏芝大气也不敢出,表面恭恭敬敬实则大谬不然。胡紫嫣依然固我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