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变生不测,真是好船者溺,好骑者坠。
八臂神猿毛开泰没略到童无双如此草包,此时再也沉不住气。他脸色铁青,气呼呼喝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去你妈的,愚不可及!真是癞蛤蟆吞鱼钩,自作自受!”
骂归骂,人不能不救。毛开泰双目一瞪,不怒自威,大咧咧叫骂:“瞎了眼啊!再不救,那小子就毁了。”
按理说,几位道士皆为紫霞观的同门,不应该磨磨蹭蹭见死不救才对。可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家瓦上霜。”这一套在紫霞观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原来他们有派系之争。
这下可好,鞭子抽上来了。曹大海与穆思远这两条爱动不动的懒驴再也不敢耍滑头。他俩哆嗦着弹跳而起,迈开驴腿向前狂奔。谁知弹跳几尺又慢了下来,真是懒驴掉进阴沟里,胡乱弹。
看来又要抽几鞭才行。
果然,八臂神猿毛开泰看不惯了。他“嗯!嗯!”两声。声音之大,堪比猿啼,算是提出了严重警告。
看来,那几声暮鼓晨钟起了作用。曹大海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手势,穆思远心领神会。于是,两人各提兵器,气势汹汹向前奔去。驴子变成了猛虎。
两人配合默契,各奔东西,曹大海救人,穆思远抢药。
胡紫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那一幕,嘴角一撇,暗自冷笑。她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想收场只怕不那么容易。“最好让他们窝里斗。”她咕哝道。不过,这一招谈何容易。
但是,打乱他们的节奏,延缓他们的速度,倒是可以做到的。
看到曹大海前来救援,童无双更加声嘶力竭鬼哭狼嚎,就好像小孩子受到了委屈,大人越哄、小孩子反而哭得越凶。再说啦,童无双担心自己变成脚无双,不光不敢太用力,还得亦步亦趋配合猎狗的行动。哎,真难为他了。
穆思远那种哀鸣委实难听!乍一闻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似牛非牛,似驴非驴四不像,仔细一听,又不像鬼哭狼嚎之声。时高时低,时尖时哑,时长时短,杂乱无章,没一点音乐美感,直教人心烦意乱。
胡紫嫣皱了皱眉,轻松喝骂:“软骨头。”或许起了恻隐之心,这才懒洋洋喝道:“黑虎!退下吧。”算是给了紫霞观那些道士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
好在猎犬已通人性,并未赶尽杀绝,否则的话,童无双只怕真的变成脚无双了。
谁知童无双得救后不但不感谢反而怨毒地瞪了胡紫嫣一眼,接着骂骂咧咧:“臭娘们,这笔账记下了。”看来,这个道士倒有点墙上芦苇嘴尖皮厚腹中空的个性,竟然还想挽回点面子,赖在那里不愿走。
不对,你看那童无双东摸西摸,左顾右盼,原来是在找什么东西处理伤口。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胡紫嫣借鸡下蛋双目圆睁,对着童无双骂道。或许还不解恨,又冷嘲热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话中有真意,细想妙无穷。惹乱一片心,气煞疯道人。
童无双这才灰溜溜地踉跄着身子止血镇痛去了。看来,他也有点懒驴的脾气。
猎犬龇牙咧嘴高昂着头颅不可一世。它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跑向它的主人准备邀功请赏,岂料狭路相逢半途碰上了急匆匆赶来救人的曹大海。它见来人气势汹汹图谋不轨毫不犹豫扑了上去。于是,一人一狗展开了大战。
曹大海身高瘦瘪,一根齐眉棍指东打西,好像银蟒缠身,步步惊心。
猎犬牙尖嘴利,牛犊般的身子上蹿下跳,宛若猛虎出山,虎虎生威。
一场厮杀,飞沙走石。直将山坳当校场,棍影翻飞狗蹄急。
恰在此时,一位锦衣少年悄无声息斜插穆思远的前方。原来正是早已躲在暗处的杨咏芝。
只见杨咏芝七蹦八跳身子一纵,倏地双脚并拢往上一弹,与此同时双手并拢指向苍天。如此指天画地,恰似飞蚤弹跳,整个身子遽然蹿向了四五丈的高空。
猝然,杨咏芝脑壳向下一砸,双手并拢向下弯曲成一条直线,脚尖猛力向后踢去,整个身姿平飞空中,好似天鹅高飞,倏然致远。其后头重脚轻,落将下来。
这套功夫名动江湖,乃杨家独门绝技“鼓上蚤”。视距离远近,收发由心,其中关键,一是内劲的巧妙运用,二是把握平飞空中的时间和起跳一瞬的力量,绝不拖泥带水,必须一气呵成。它可周而复始,连绵不绝,动如脱兔,快如鸿雁。
八臂神猿毛开泰一双鹰眼仔细观瞧,暗自赞许。心中沉吟:“正主儿来了,果然是杨家堡的“鼓上蚤”。幸亏不是敌人,否则就麻烦了。”
毛开泰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没能及时发现藏匿之人感到不满。随即摇了摇头,懊恼地嘀咕:“丢人丢到家了。”此刻,杨咏芝在他心目中似乎高大了几分。
当时,穆思远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不太乐意去抢解药,何况对方还是个绝色的美女。心理上有了抵触,行动上难免有些消极。他是人精,绝无雕琢之嫌,有意无意拖拖拉拉。若是过于明显,反而弄巧成拙。
此时,稀里糊涂的穆思远猝然大吃一惊:“怎么中间多出一个人来?怪事。”抬头看去,只见那少年双手乱摇:“这位道长莫急,有话好好说。”
看来杨咏芝想做和事老,以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可惜,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穆思远听罢心里鼓捣:“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这小子阴阳怪气神经兮兮,竟然在道爷面前装神弄鬼。”
凝目看去,只见那人不过十六七岁,英姿飒爽,目射寒光,满脸稚气,不伦不类,身上没带什么兵器,唯独拿着一根洞箫,倒像是戏台上的小生,风度翩翩,卓尔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