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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怜若小公子赠玉 惜伤重少年受欺

丹阳关上房门,走过来把我抱起,似乎怕弄痛我一般,动作轻柔地把我放到床上,一双幽深的眼睛似浮起层水雾,愧疚地望着我“这次真是委屈你了!我适才应更早些进屋来才是。你人一直在府里,我早就相信这两件事都不是你所为,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他神色渐转温和“那盗贼绝没想到这幅名画的真迹竟挂在下人房里,竟就取了那赝品去。哼!且让他得意一阵子,或许…穷极这一生他都觉察不出呢。” 脸上终于拨云见日,复又关切问我“现下觉得胸口还痛么?”

我勉强笑道“好多了,刚才…实在是难受,这玄冥神功…也当真厉害。我可不想…受第二回了。”丹阳柔声道“我怎么舍得令你再受一回呢。”用帕子亲昵地擦去我额上汗水,那支手就顺势沿着我脸庞滑下来,在我尖削的下颌上捏了一下“你太瘦了,回头我让膳房多做点滋补健体的食物送过来。”我见他眼角眉稍均是情意,心里却觉一阵酸楚,遮掩道“只要你能…信我,什么痛楚我都…能忍受。”不禁惊讶自己竟说出这种话来。丹阳却似乎颇为触动,目光中闪出决绝神色 “我自是信你,今后我绝不会让其他人再伤你分毫!”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什递到我手中,我低头看时却是块通体白润的玉。那玉滑如凝脂,莹白胜雪,宛若罩着一层透明光晕般剔透可人。丹阳道“赏你的,望之可解心头烦念。”我迟疑着“这个…很贵重吧。” 丹阳笑道“确是个稀罕之物,不过,美玉赠佳人嘛。啧啧,这块玉竟似和你这雪白的手浑然一体似的。”他顺势握住我的手,身体也略微俯低下来贴近,仿若要把我吞进肚里一般凝望着我,一时间室内的气氛竟无限旖旎!丹阳望着我苍白的脸,最终忍耐着只在我唇上印上一吻,道“好好休息。”便转身出了门。

我倚在床上低头思忖,没想到此事竟是这般收场,怪只怪那冉寻玉太过不择手段,自作自受吧。瞧着丹阳神色是全然信任了我,只是那剑谱恐怕早已被他转移至别处,想入手却更加难于登天了!

我忧心忡忡的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却是许久不见的阿四。阿四仿佛经历一段艰苦劳作,看起来消瘦疲惫,脸色也愈显黢黑。他看着床上的我道“清泉,一段时日未见,你怎得又病了?”我苦笑一下岔开话题道“这阵子你去了哪里?”阿四叹气道“老爷的园子要修葺,我以前学过些瓦匠木工的手艺,就被拉去做苦工。彻夜赶工吃住都在旁边的院里,有人被活活累死,我能活着回来都算命大啊。”

我奇道“上次和青莲。。。一起去老爷那里,处处整齐规矩,怎得这么快。。。就要修葺了呢?”阿四略压低声音道“听说前阵子院里来了贼人,和侍卫们动起了手,动静大的把院墙砖都震碎,散落了一地呢!”我心下不由一惊,暗想会是哪路人马呢,遂又问道“真是可惜,即。。。重新修葺,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么?”阿四道“老爷还不愿恢复到原样呢,特意找了城里的能工巧匠设计,用遍了奇花异树琉璃青瓦,却是比原来更富丽堂皇了呢!”我心下想起,上次青莲曾说云舒园里有机关,这次恐怕是连这些机关都重新布置了吧,遂问道“那院里的规矩。。。定是严的紧,有什么。。。不能触碰之处么?”此话也许过于直接,阿四眼中闪过一丝戒备神色“只要按着监工老爷的要求做,也没什么。。。特殊的规矩。”站起身道“天都快黑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多睡睡,我先回去了。”遂转身出了门。

他一离开我就用手按住胸口,痛的伏在床上喘息起来。白日间被冉寻玉踢中之处竟又发作了!我深深吸气蜷起身体准备熬过这苦楚,背后忽然感到一股暖流注入,如朝阳般温煦平缓,连绵的慰贴着我的躯体。良久,我终于能开口道“秦伯伯,谢谢你。”秦慎在黑暗中低头望着我 “清泉,我还是带你离开这里吧。”我连忙摇头道“不行!我的事还没做完,你只要再给我些时间。。。”秦慎截住我的话,言语尖锐的指出“你这是在送死!自不量力。我不相信夕之会令你做这些危险的事,这是你自己拿的主意吧?”

我泪水一时夺眶而出,不得不说出那个惊人的缘由“秦伯伯,此事本来因我而起!是我轻信他人,才使得剑谱落入他人之手!”秦慎闻言一震“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手撑着坐起身,却道出一段悔恨愧疚许久的往事。

几月前的一个黄昏,我在老宅门口的榕树林中遇着一身负重伤的男人,那人四十岁左右,侧身卧在千丝万缕枝叶垂茂的榕树下,面色苍白如纸,他见我经过却唤住了我,脸色恳切的请求我取些水和食物给他,因恐仇家发觉,关系性命,再三叮嘱我勿要告诉他人。我见他面容清俊,举止优雅,却发声微弱,仿佛随时都要毙命一般,顿生亲近与怜悯之心。便回家去取了厨子刚做好的饭肴和粥,瞒了家人送与他吃。

那人感激不尽,遂问我姓名,我便照实答了,他却讶然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子!”自称姓付名子裘,与父亲是多年至交,我劝他去家中疗养,对伤情恢复更加有利。他却婉言拒绝,声称如果父亲念及旧情替他疗伤,势必伤及自身,此事万不可与父亲讲明。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应允,只是每日定时送饭食给他,持续了数十日,见那人谈吐恣意,态度风流,虽属江湖中人,却是一副潇洒倜傥的文士风采!令我深深倾心折服。

他的伤情却波折反复,时而眉头紧蹙似是痛苦非常!他一双灰色的眼睛凝望着我,清冷诡异却又蕴着无法言语的摄人魔力,缓缓地道“事已至此,只有你林家剑谱中记载的清月心经,能够救我性命,可否把那剑谱拿来一观?”我心里一惊,遂回绝道“此是我家不传之秘,怎能轻易外示他人…”看着他的眼睛却觉一阵恍惚,仿佛被那摄人心魄的双眸吸走了灵魂一般,身体也微晃似欲昏厥。他伸手揽住我的腰,低下头几乎贴近我的脸,魅惑的双目宛如天上的星辰,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寒芒。他轻声唤我名字道“清泉,你这么善良,一定不会拒绝我,对么?”我一时呼吸停窒,淹没在这漫天浩瀚的夜空之中。昏沉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声音清晰的告诉自己,绝不能辜负眼前之人所望!

他终于放开了我,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模样,目中含泪,语气悲凉“我已多活了这些时日,遇见你也算是此生无憾。本是萍水相逢,你若不愿意,我也不怪你。”他此番言语却令我更加心下不忍“如能救你性命,一部剑谱又有什么打紧,你等我。”我神色坚决地望向他“我一定不会让你死!”遂转身走回家中。那部剑谱藏得十分隐秘,却是在父亲书房柜后的壁砖中。我使力移开书柜,取了剑谱放入怀里便往外走,却见父亲的身影走近门口。

他见我从书房出来,略感讶然,复又露出宽慰神色笑道“怎么现在倒用起功来?都拿了些什么书?”因我从小身体羸弱,兼之性情聪颖明慧,父母对我甚为宠溺怜爱,从未像对大哥那般严厉叱责过我。我冲口便欲说出实情,想起那人殷殷恳切的言语,便又止住回道“今日功课都已做完,适才见窗框上停了只燕子,怕弄污了书桌,故上前赶了它走。”父亲故意板了脸斥道“不好好念书,竟干些提笼弄鸟的事,回头把“杨子法言”给我抄录一遍!”我乖巧点头道“是”心下暗想“父亲若是知道我救了他的朋友,想必偷拿剑谱之事,也不会苛责于我吧。”便转身走了出去。

付见我拿着剑谱返回,神色间掠过一丝惊喜,却命我在他面前翻开那本书,他眼睛专注地望着书页,口中喃喃复念,片刻笑道“林夕之,你这一掌伤的我好惨,不过,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特意把心经送过来供我疗伤。”我闻言一惊,拿着书的手不禁发抖“你…你说什么?”他缓缓把手放在我肩上,眼中笑意盈然 “这笔账暂时就先搁置,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言尚书得了剑谱,常年夙愿终以实现,想必也会十分满意,哈哈。”

我肩头传来一阵剧痛,那本书便翩然飘落在地上。我无力地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他悠然弯腰拾起,修长的手指轻掸书上灰尘,依旧优雅恬静地一笑“谢谢你,小兄弟。你我缘分着实不浅,你若不是林夕之的儿子,我还真想交你这个朋友。”那双邪魅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逐渐渗透一股冷厉之色“回去告诉你爹,等我练会了清月心经,必会已牙还牙,找他好好比试一番!”一阵清风吹过,他那水色长袍的衣袂幡然飘动,拂过我的脸,便消失在葱葱郁郁的密林之中。

秦慎听着我娓娓讲述,脸色果然愈加阴抑,片刻叹道“此人擅长摄心与催眠之术,你历世未久,又不会内功,被他所骗也是在所难免。”我惊道“你知道他是何人?”秦慎若有所思地一笑“自然知道,付子裘,复子仇,哼,不就是要报杀子之仇么!”他又催促道“此时无瑕和你讲这许多,你只需尽快随我离开便是!”

我决绝地道“我只是想取回被骗走的东西,这虽是个巧取豪夺的世界,冥冥中难道就没有天理了么。”秦慎一晒“如今世道,权势、金钱和武力才是真正的天理。就算再不甘心,弱者永远只是任由强者摆布、垂死挣扎的猎物而已。”复又一针见血道“你现在的处境比你想象中还要凶险十倍,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视掌控之中,若是还执着于心中所念,难免会伤到体无完肤,一败涂地!”

我咬牙道“这具身体就是被千刀万剐,碎成了齑粉,我的魂魄也会去向他们索命!我只要有一息尚存,就永远不会放弃。”少年苍白消瘦的面庞上浮现出十世轮回的刻骨仇恨,那赴死的决觉神情令人动容。秦慎愣了一下,忽然问道“我现在带你去见你娘如何?”我忙点点头挣扎着起身,却听着门外似有脚步声走近。秦慎示意我躺下,翻身一跃躲上了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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