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金碧辉煌,极尽奢华。
无论这个国家是富裕的亦或贫瘠,谁也不会把皇宫建在一个风雨飘摇的茅屋中,好似奢华的建筑便能保佑这个皇朝真的能像文武百官口中的万寿无疆一样。
金光璀璨的瓦砾,一路奢靡,不自然的眯起眼睛。
奇怪的女人,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是人人向往的么,而在这个凤国最豪华的园子里,感觉到的只有她的不耐烦,难道丞相府是茅屋么?怎么让她如此不适?凤弈息瞥着身边的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真的是相府千金么?父皇与丞相交情颇深,定然见过华府的千金,而且华安杰完全没有理由弄个假的女儿嫁过来啊!
“王妃好似心情欠佳啊,可是这宫中景色不入王妃的眼?”想不出,便直言相问,也许能在她的话中找出丝许的破绽。
“皇宫乃凤国之大观,惜玉有幸得见已倍感皇恩浩荡,只是惜玉眼缘微薄,偏爱那些花花草草难登大雅之堂的,还请王爷见谅。”这一路的皇恩紧相随,一般女子定会觉得皇恩浩荡,可在惜玉眼中,这些又怎能与那些自然不造作之物相提并论呢。
“自然之物从不捏柔造作,何来难登大雅之堂之说,若非本王尚有要事,自当陪王妃闲步御花园。”
“王爷于惜玉之情,惜玉了然于心,尚请王爷以国事为重,惜玉一人便可。”
对惜玉之情?凤弈息无声的笑了,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往来之人听到自会以为四王爷夫妇伉俪情深,而实情只有二人心知肚明,且这一句更是要表明华惜玉的立场,请他放心。
“自是如此,便让如诗如画陪你吧,下次本王定会亲陪王妃游园,以赔今日之孤寂。”
“王爷怎得如此生分,惜玉自幼便由香尘随时左右,如今在自家花园中,何用如此阵仗,香尘一人便足矣,请王爷不要折煞了臣妾。”
“惜玉怎得如此之说,何来折煞一说,弈息不过担心香尘照顾不周,罢了罢了,既是如此,香尘,好好照顾王妃。秋日夜间微凉,切勿着凉,早去早回。”
满眼柔情,关切怜爱之情呼之欲出,一刹那,惜玉微微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那双满是感情的眼睛,转心一想,恩爱一场,做戏而已。论演技之精湛,她实不敢与之争锋,可无论如何自要配合一二。于是抬眸,回望,亦是满眼秋波惹人妒。
“嗯。”女子柔柔的嗓音,似夹在着感动。
御花园,一国园林之最,一枝一叶都经过细致的修剪,像是被精心调养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却毫无灵气。
“小姐,这御花园也不过如此嘛。”香尘与华惜玉自小一起长大,于惜玉而言,她亦仆亦友。
“看这一朵朵,如此娇羞,开在这万芳争妍的花园中,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人道秋风萧瑟,可满园秋菊,却让人忽略了落叶纷飞,也忽略了这秋菊是否愿意被放在这万花之***人欣赏。
“小姐……”她懂的,这皇宫,看似恢弘伟岸,可是小姐不喜欢,所以她并不快乐。“小姐,既然这花园没什么可看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嗯,咱们走吧,去别地方逛逛也好。每个宫殿都会有些人烟罕至之处吧!”那个王府,于她只是一个工作的地方,抑或是个落脚处,并非安心休息之处。
随着感觉的一路乱走,不经心去找,总会收获花明,金碧辉煌的另一面总会藏着同样的破败萧瑟,穿过了几个冷宫弃殿,转到一个庄园之前。
“小姐,难道这宫里还有比冷宫更荒凉的地方么?”冷宫深处,藏着一个不小的庄园,门口站着两个无精打采的士兵。诡异,眼前这一幕,香尘只能想到这两个字来形容。
“有。”合上双眼,人间冷暖,恐怕没有地方能比这里更让人心寒了。
“难道是深宫秘史?”香尘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园子中倾出的树枝,似是要在这里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一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桓思宫?这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呢?”香尘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家小姐。
“质子府。”毫无感情的三个字从华惜玉的唇畔漏出。
曾经的三国鼎立,到如今的二雄争霸。玉国、凤国之势已不可当,附近的小国包括昔日强国萧国,为求自保,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来,以正其归从之心,以血脉之子换一时之安宁。如此,便有了这许多被称为质子的皇子,被最亲之人亲手送到一个牢笼里,还被冠上“为国为百姓”的花冠,将自己的青春和满腔热忱葬送在另一个国家里。
“可是,小姐,怎么可能将质子放在这么凄凉的地方,而且,这门口只放这两个守卫呢?质子再怎么也是皇子啊!”
“若非皇子,只怕等着他们的只会是石砌的天牢。”可这在她看来,这些人比天牢里的那些的更可怜,“这里,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放守卫的,不会有人会逃走的,他们之所以被送到这里一般都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国家里不受重视,或是因为母亲不受他们的父皇待见吧!他们逃回去又有何用呢?还不如在这,起码不愁吃穿。”
逃?又能逃到哪里呢?生养的土地不会收留他,其他的国土更没有他们的栖身之所。质子,将儿子送来当作人质,可在利益面前,又有哪位皇帝考虑到这些可有可无的,未曾受到过应有父爱的孩子,一出生便被挤于朝堂之外,注定与皇位无缘。
宿命使然,无怨尤天。
一阵秋风,扬起满地无情叶,寒冷无可复加。
荒凉,心凉之处,何以不荒?
“小姐,这里好阴森啊,咱们还是走吧!”听小姐一说,纵是见过不少世面的香尘也由不得感到一股凉气直袭,打起了寒战。
“好,咱们走吧!”想到里面一具具形同走尸的可怜人,华惜玉一刻也不想多呆。
正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箫声百转千回转进她的耳畔,如梦吟兮,如蝶舞兮,柔情似水。在这个地方,怎会有如此感人的箫声?
好奇,惊讶,麻痹了她所有的思维,她未曾想过这箫声何以来的这么凑巧,也未曾深思这流露的感情是什么,是对世间万物的怜爱,抑或是胜券在握的激情?!
多年后,再回想这一幕,也许没有她这纵身一跃,便没有了之后的万般心痛,可若要重来一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的跨过枝头,于他相识,相爱,相伤。她从未后悔过。
玉足轻点,从墙外到墙内,满片荒枝寒鸦,凄凉尽收眼底,像是黄泉使者,她随着箫声前进,纵使忘川河截于前,她也被箫声所引,不想轮回。许是山重水复,许是柳暗花明,寒枝深处,一片翠竹,与天相接,白衣胜雪,气蕴赛竹,一管竹箫与竹同体。音节从箫中跃出,应着竹叶的轻颤,好似这竹林的魂魄都在为那只玉手而陶醉。
身衣轻衫微束发,一曲竹箫玉难成。
一曲终了,人却未散。
“不知这一曲凤求凰,可还能入姑娘之耳?”温润的嗓音,风中微微凌乱的丝发,随着他淡然的转身而轻舞。
如烟红尘,梦断黄昏,此间少年,足尽风流。
“一曲销魂,足以叹尽这盛世红妆。”
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没有问她是谁,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到,也没有问她怎么会来这荒若冷宫的质子府,只是淡淡的转身,微微一笑,颠倒流年,风华无双。
这一笑,便奠定了那些阴谋阳谋,注定了那段美人江山的纠结,也注定了那片烈火泪双行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