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不变的青衣,双眼不灭的眷恋,身为太子,即使是在弟弟的婚宴上,也免不了要应付群臣的奉承,而在他转身之后,却找不到那抹倩影,她是喜欢息弟的,他一直都知道,不见了如漪,他便慌了神一样四处寻找,终于在后花园中看到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臣女孟如漪叩见太子殿下……”微微福身,即使从小长大的朋友,也进退得当,从未有丝毫的不尊。
可这个动作,却被一双手臂所截住,来不及顾及其他,便拉入怀,“如漪,你无事便好。”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分寸,不过今天担心她,而失了分寸的他,让她忽的心头一暖,玉指轻移,安抚的轻拍,玉手下的身躯猛地一震,僵硬了起来,而后便感觉到抱着她的双手又紧了许多,她会心一笑,微微道“我无事。”
石子荡入池水,泛起波澜,却又无影,沉浸在一池清波中。
她的温柔恢复了他的儒雅,直起儒青长袍,合指轻抚鬓间,只是眼里的慌乱,颊间的红晕,出卖了他心中的羞怯。孟如漪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原来卸掉儒雅的他是如此的可爱。怕是他一贯的的儒雅冷静,遮盖了本来属于他的青涩。缓缓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一股暖流漾起了她的唇。
看到她的笑容,他便放下心来,本以为息弟成亲,她会自寻短见,所以他有些排斥这个未曾见面的弟妹,可如今,息弟成亲似乎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呢!
“太子,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养在闺阁中的千金,就算再与世隔绝,也知道这宫闱中的大势,皇上日渐衰弱,纵观凤朝皇子,太子凤弈天儒雅仁慈,生母为已故皇后;二皇子凤弈星为现任皇后之子,舅舅手握凤朝近一半的兵权;四皇子凤弈息文韬武略,玄衣似铁难以亲近,生母影妃,乃皇上一夕醉酒之过。四皇子与太子私交慎密,于太子之位没有任何争夺之意,而二皇子却一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又手握兵权,一直都是太子的劲敌。如今太子扔下重臣独自来寻她,这岂不是授之以柄么?
“前面的争权夺势,虚以委蛇,委实太无聊了,还不如留在这里,月圆风清,枫红花香,美人于侧,多自在。”戏谑的语气,让人有些听不出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太子!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后果怕是不可估量的。我们还是回到前堂吧!”她一直都深知,他心里所看重的从来都不是山呼万岁四海朝贡的尊贵,而是举杯东篱三两盏的惬意。可是,身不由己的往往不只有江湖啊!
她所担心的,他岂会不知道,如果他就这么离开,对不起的人就太多了,那么多死士,那么多的妻离子散,还有为他把自己幸福牺牲的息弟,“如漪,若是无人,可愿意唤我一声天哥哥,就像,叫息弟那样,也无需像我行礼,太多的疏远,我已经透不过气了,可以么?”
方才的感动,已经让她没有能力再拒绝太子这样的请求了,一声“天哥哥”从她嘴里溢出。伴着这声惦念已久的天哥哥,她随着他走回了前堂,斗争的中心。
夜,微醺。
酒酣梦正甜。
月,淡朦。
暖帐烛微摇。
“爷,到了。”一身红袍,酒气熏天,这便是今天的新郎,凤国的四皇子,凤弈息。随侍将烂醉的他抬进了新房,在喜娘的协助下完成了下面一系列的步骤,随着最后喜娘的鱼贯而出,他晃悠着一身酒气,斜斜的倚在桌边。
红烛,一口一口吞噬着灯芯,散落一屋子的暧昧。
“王爷,可是打算一夜都装醉,倚在那里?”坐在床上不动,一直观察着他的华惜玉静静的开口。
“怎么,王妃是觉得本王冷落了你?”既然被点破,他索性坐直了身子,“这倒是本王的不是了。”说着,除去自己身上的喜袍,向床边走去。
“王爷何必为难自己呢?王爷原本是不需要娶我的。”华惜玉直接忽略走过来的男人,绕道镜子前,试图拉扯下自己头上的凤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爷实在多虑,臣女的父亲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为什么会有今天这场婚礼,大家心知肚明,没什么可隐瞒的。头上的凤冠真是缠人,又沉又难摘,顶着这样的东西折腾了一天,也实在是累坏了她,早已对这凤冠失去耐心的她,便开始胡乱拉扯。
看出了她的困境,他走上前去,对着铜镜,温柔的帮她卸下这一头的金光璀璨,“丞相专情,一生只得一妻一儿一女,自小对女儿宠爱有加,因此岳父大人自然会对小婿多加期许,如若能得王妃真情相倾,岳父更会不竭余力。”
这个女人很聪明,他想知道,她还知道些什么。于是双手探进华惜玉的衣领,试图脱下她的外衣。他从来没想过圆房,否则他也不会装醉,而现在他更想知道这位让他用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女人,究竟继承了多少她父亲的智慧,太聪明的女人他不喜欢,因为那需要他付出更大的精力去防范。
抓起在自己身上装模作样的手,转身面对他,“太子仁厚,得遇盛世乃明君之选;二皇子狭隘,一旦登基,岂有我丞相府的容身之处?”
“看来王妃是笃定了本王是太子一党。”
“难道王爷不是么?”
“啪啪啪!”不知这些政事是丞相所告知,抑或是她自己的分析,她的冷静已经成功的取悦了他,“王妃不愧为丞相之女,蕙质兰心。”
“王爷过誉了。这些不过是父亲所说,被我不小心听得而已。闺中女子怎懂得朝堂之事。”
“红鸾暖帐,王妃莫负这似水春宵。咱们上床安歇吧。”牵起华惜玉的手,走向那新绣的鸳鸯比目。
手,轻轻一颤,如此,还是躲不掉么?难道,偏要用那最后一招么?右手悄悄握成拳,也只能如此。
感受到她的轻颤,他放声大笑,原来她不是万事都能完全冷静相对的。在床边抽出佩剑,剑穗划出半圆的弧度,便被一只玉手抓住。
“王爷不必如此,王爷若是明日带伤,岂不让人起疑?”顺手接过凤弈息手中的剑,剑锋回鞘,“王爷请看。”眉峰轻挑,示意他看向床褥。
凤弈息会意,走上前去,挪开了铺好的被子,下面的白帕上一片鲜红,像极了落红。
“猪血而已。王爷可还满意?”收到了无声的问询,她只得出声解释。
“王妃想的如此周全,本王甘拜下风。”说罢,两人便和衣躺了下去。
红烛熄,暖帐落,鸳鸯各一边。
却也各怀心思。
虽然,她从未低估过凤弈息,可如今才发现他也着实是个难缠的人物,难怪父亲说,如果太子没有凤弈息,便未必是如今的格局。今日才是第一日,便费了如此多的精神,今后怕是不能有任何懈怠。
而他,心里却百转千回。华惜玉,身为丞相之女,不似普通闺阁女子,连简单的凤冠都不会卸,却思虑周全。也懂得韬光养晦,是个聪明的女人,如若得她鼎力相助,于大事自是省力不少。可是太聪明的女人,却也不得不防。
屋里,一对人儿思绪万千,注定一夜无眠。
屋外,一影黑衣独坐屋顶,低笑,这宫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一抹黑衣飘出王府,闪进宫中另一角落,无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