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保公公传来玉瑛纱已经失踪的消息时,凤弈息夫妇两人正在漪薰殿内读书。听小保子禀告后凤弈息抬头看向软榻上的华惜玉,华惜玉一脸波澜不惊,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见到她这样,凤弈息忽然明白了她的计划,微微抿嘴挡不住他充满笑意的眼睛。
谁说娶个聪明的女子是个麻烦,今日看来娶个聪明的女子是他人的麻烦。凤弈息挑着眉毛,低笑着想着。
“知道了,下去吧。”凤弈息打发小保子下去。
小保子应声退下去。
“王妃,陪本王下局棋吧。”
华惜玉看着神采风扬的凤弈息,忍不住像他偷偷瞥了个白眼。最近她已经找到规律了,若是凤弈息称她为王妃,自称本王的时候,那就是要调侃她的前兆;而要是喊她名字的时候,那才是有正事的时候。
而最要命的是,之前香尘和楼里传回来的信息都说四王爷是个冷漠严肃的人,为什么和她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样呢。
果然不出凤弈息所料,棋盘刚开不到一杯茶的时候,香尘便从外面回来。伏在华惜玉的耳旁,而华惜玉自始至终表情都很平静,波澜不惊,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一样,“好,我知道了。”
没多问一句,没有丝毫的不放心。若是一般的人,至少也会问一句,没被发现吧,之类的话,而她一句都没有。
她对香尘的信任,丝毫不逊色于他对子辰的。换言之香尘必定是华惜玉所得力的人,像华惜玉这样的人,香尘必然有她过人之处。上次他便让子辰私下查一下华惜玉的背景,查一下玉珏,子辰带回来的消息是什么异常都查不到,也许从香尘这入手也许能突破出什么来。他还记得当时子辰问他,“主子,若是查出王妃是别的国的细作,王爷当如何。”
当如何,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会如何。但是也要查,这次不是提防她,而是要保护她。哪怕她真是玉国或者萧国的细作,他也要尽自己所能的保护她。
若真的对她一无所知,那如何保护她。
见香尘退下,他便收起了心思。转而端详起棋盘上的战局。任她的白子看似一片形势大好,但却没有封杀,只要他一招釜底抽薪便可以逆转战局。
棋局如战局,一局棋便可以看出她的局势,虽说排兵布阵心思缜密,阵法奇幻不定,却过于仁善,以至于给人春风吹又生的机会。
“王妃这战局真是一片大好,这片棋子里外呼应,我若想拔掉里面的,外面的那个便会将我的子都吃掉,而我若想铲除外面这颗子,却要提防里面那个虎视眈眈的棋子。这一里一外相互呼应,还真是让本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凤弈息手握黑子,假装眉头紧蹙,马上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华惜玉,抻出一抹独到的笑容,接着落子,“但只要我一招把里面这个子砍断,外面这片子便也就成了弃子。”抬手拾着白子,尽归棋笼。
看似凤弈息说的是这棋局,华惜玉却忽然明白,他是在提醒她。
于湘和大将军于乾是一奶同胞的兄妹,可以说于湘的后位是于乾打出来的,而于乾的兵权也是于湘保住的,他们两个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对付皇后,必须一击必破,决不能给她反击的机会。只有这样于乾也会马上垮台,二皇子一脉便不会那么可怕了。
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凤弈息,月光的银辉洒在他黑色的长衫上,透过鬓间发丝映在他的眸子里,清澈安心,若说萧梓扬给她的感觉是干净温润,而凤弈息就是安然放松,慢慢的在她不知不觉间,嘴角荡起一片笑容。
另一边的凤羽宫,皇后在铜镜前正卸妆,玉琴便走了进来,在皇后耳侧说道,“娘娘,玉瑛纱已经放在叶馨儿那里。”
“好,没人看见你吧。”
“娘娘放心,奴婢很小心。”
皇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满眼得意,“华惜玉那个小蹄子还想陷害我,没想到被我抢先了一步,不过还要感谢我们那位自作聪明的四王妃呢,否则本宫还真想不出来怎么处理了叶馨儿那贱人呢。”
“娘娘英明,您这招李代桃僵,真是妙啊。”
月移西楼,擦过窗边留下一片一片的朦胧印象。
太阳也从天空划了一个一个半圆,便也在一片赤红的云中湮灭了身影。
而今夜的宫里却没有昨夜的安逸,一道黑影从空中略过,惊动了正当值夜禁军,一路追随刺客而去,追至叶修容的住所后,便不见踪影,叶修容最近盛圣宠正浓,没人敢贸然进去,直到禁军统领向皇上请来宫内各殿可以搜查的旨意时,禁军这才敢搜查。
叶修容就坐在位上,冷眼看着禁军的搜查,里外搜查一遍后未果,本欲告辞的禁军被叶修容拦下。
“大人,既然刺客不在我处,那本宫便放心了,只是大人可有搜查附近其他姐妹处,万一这刺客在别的宫内躲着,那其他的姐妹不就危险了嘛,希望大人能认真搜查其他姐妹的寝宫,尤其是附近的凤羽宫,要是皇后娘娘有个好歹,馨儿这心里也委实难安。”叶馨儿一脸真切,倒也是显得谦卑有序。
当禁军到达凤羽宫时,皇后没有丝毫的阻拦,可就在禁军在皇后房中搜出那匹玉瑛纱时,皇后便傻了眼。
很快玉瑛纱原封不动的呈到了凤皇的眼前,只是除了玉瑛纱,还有一封来自玉国的信。看到信后的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将皇后软禁在凤羽宫,捉了玉琴,又将于乾关进了天牢。
接着刑部的王麟,大理寺卿张林翰被宣进了宫,奉命调查于家与玉国勾结一事。
不久在凤羽宫和将军府上都搜到了些许与玉国往来的书信,坐实了于家通敌卖国之事。
接着王麟和张林翰在狱中拷问了玉琴等一些皇后的近侍,其中一个侍女不禁拷打将皇后用玉瑛纱陷害四王妃的事情全招了,皇上听说后便赦了这个侍女的罪过,给了她一笔钱放她出宫。见供出皇后的人得到如此待遇,许多人便都按耐不住将皇后和于乾这么多年所做的事情都一一禀告了皇上。
于是,前后不到三天的时间内,一朝权倾天下的于家就这么覆灭了。于乾株连九族,即日行刑。而皇后于湘关进冷宫赐毒酒,三日后行刑。
在于湘关进冷宫的第一天,叶馨儿便到了冷宫。
“你来做什么,是来炫耀你的胜利么?”冷宫大门打开,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刺得于湘睁不开眼睛。
“姐姐,那天你派黑衣人将禁军引到本宫这来,不就想置臣妾于死地嘛,不过让姐姐失望了,被妹妹发现了。”叶馨儿笼着自己的衣衫,斜眼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后。
没想到自己一手安排的一场戏,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本宫很好奇,玉琴一向办事妥帖,怎么可能会被你发现呢?”于湘坐在位子上,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可能是姐姐之前害过的人变成厉鬼来告诉妹妹了呢。”叶馨儿笑着抚摸着自己的发髻。“姐姐,你还是关心关心你于家的事情吧,你们于家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你的儿子呢?”叶馨儿弯腰拉近她和皇后的距离,迫使于湘看着自己。
果然听到这话以后,于湘整个人都发了疯,喊着往外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跑到门口的时候于湘就被侍卫截住,拉了进去。
后面站着的叶馨儿笑着走到于湘身边,抬起于湘的下巴,让她看着她的眼睛,“啧啧,姐姐现在这样的容颜,皇上只怕见了都会觉得污了眼吧。姐姐放心,你我姐妹一场,平日里妹妹多得姐姐照拂,妹妹自会跟皇上说,让他来见你。”
“哈哈哈……”随着叶馨儿的离开,她那刺耳的笑声越来越远。
离开冷宫后,叶馨儿旁边的侍女帮叶馨儿整理衣裳,一脸嗔怨的说道,“娘娘就不应该来这,听那个疯婆子叫唤作甚。”
“看到于湘能落得这下场,本宫怎好不来看看呢。”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漫在叶馨儿的脸上。
“是啊,皇后这么多年处处压制咱们,现在也是活该。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那天晚上来报信的丫头呢。”丫鬟在一旁搭腔,想想这些天的事,也够险象环生的了。
“是啊,于湘居然想把陷害四王妃一事推到本宫身上,还好那天那个丫头来告知咱们玉瑛纱的所在,还把那封信给咱们,这才搬倒了皇后。对了,那个丫头是谁查到了么?”
“禀娘娘,还没有。”
“罢了,不用查了,不管是谁,也是救了本宫,想必也是皇后害过的人吧。”
在冷宫中的于湘特别安静,直到行刑那一天,她一句话都没说,一切罪行她都承担下来。送事发到今日一共才不到六日的光景,那个容颜绝色的女子便在这冷宫中迅速衰老,当皇上再见到她的时候就像一个中年老妪一样。
一周之内从高高在上的凤位摔下来,还连累了全族人,现在的她也只是一心求死,只是她还是不放心她的儿子,所以才求人通知皇上,她一定要见皇上一面。
“听说,你要见朕?”一身明黄色的凤皇踏进冷宫。
“罪妇叩见皇上。”一脸沧桑的于湘跪在地上。
“你找朕有什么事?”凤皇一脸嫌弃。
“臣妾跟皇上夫妻十余载,如今竟连臣妾面都不想见了。只怕在皇上心里,臣妾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女子了吧,不顾国家,心狠手辣。”于湘一脸颓废,不禁一滴清泪流下,忽然她又直起了身子,满脸泪水的看着皇上,“臣妾只是一介女子,不懂什么是江山社稷,臣妾只知道自己的男人。臣妾只想得到你,就算江山没了又如何,就算你什么都没有,臣妾也不会离开你。”如撕心般吼叫。
“你说这些是为了凤弈星吧。”面对地下的女人如此撕心般倾诉,凤皇只是淡淡的说破。
被点破的于湘颓然的坐在地上,“请皇上念着你我这十余载的夫妻情分,念在我哥哥的战马功劳上,放过星儿吧,他真的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抱着皇上的大腿,她恳求着。
“萧皇后是你杀的么?”没有回答于湘的请求,而是问出了另外的问题,一直困惑他的问题。
于湘听到萧皇后的名字后,双眼紧闭,淡淡的回答“是。她是我杀的,我在她的饮食中下了马钱子,每次都是微量的,因此太医也查不出来。”
“凤弈星朕不会杀,他毕竟是朕的儿子,不过他也永远不可能登上皇位,朕会赐他一块封地,让他永世不得回朝,死后也不得迁回,去封地上去做他的王爷吧。”说罢,凤皇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冷宫。
“皇上,皇上……”不顾后面于湘的喊声,凤皇径自的往外走。“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可怜人,都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我得不到你,你也得不到玥儿!我们都是可怜人啊!萧姐姐,你我爱了皇上一辈子,都抵不过那个死了的玥儿。”于湘在后面的屋子里喊着,笑着,直到孙公公端着一壶酒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