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星殿。
青灰道袍的老者盘膝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上首端坐着一位戴着面纱、高绾发髻的白衣女子。待萧逸辰走进殿来,老者睁开眼睛,懒懒地看着他。白衣女子如石像一般,无动于衷。
枢密使颜司坤在一旁介绍道:“悬济长老,这就是公主殿下托付的病人萧公子。”
悬济长老面黄无须,替萧逸辰把过脉,再用一根银针在他左手食指指尖扎出滴滴血珠,吮进嘴里品味良久,缓缓开口道:“萧公子,你是外邦人吧,血中鲜有龙羲水土的养分。”
“悬济长老,果然一代名医,一察便知。萧公子来自龙羲的母系星球。”颜司坤道。
“噢!就是传说中的地球。”悬济长老面露喜色,转而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是萧公子身中剧毒,且毒浸骨髓。非一夕之功,可以化解。”
“那依长老之见,要如何处置?”颜司坤问道。
悬济长老站起来,道:“公子可愿随老夫前往墨璃岛,辟谷修行?好让老朽为公子悉心诊疗。”
萧逸辰有点犹豫。颜司坤道:“悬济大师是教廷长老,医术高明,道行也很深。有他出手搭救,萧公子对伤病大可放心。”
“不是不信任长老,只是这辟谷修行,我怕自己熬不住。”
“萧公子,你不妨一试。随我来吧。”说着,悬济长老的身形已掠出殿外。
南临浩海,沧玉岭在陆地上绵延成一段半月形海岸,包拢出一片半月海湾。在这半月海湾的中心区域,就是墨璃岛。颜墟陪着父亲颜司坤,还有那位白衣女子站在铜雀台上,远远地望着萧逸辰随悬济长老,搭一叶轻舟飘入茫茫大海。
“爹,非要囚他于墨璃吗?那些由掌星使者选送来的地球游民,均自由安居龙羲。为何独有他不行?”颜墟不禁怅然。
“他是公主的人,却非龙羲人。他既不能死,更不许自由。墨璃最适合他了却余生。”颜司坤的语气透着冷冰冰的寒意。
“枢密使大人,以大局为重,却少了几分我们道家的悯人情怀。”白衣女子叹道。
而正泛舟海上的萧逸辰,远远望见了墨璃岛,早已心神向往。因为,墨璃岛,看起来很美,在海天之间影影绰绰地泛发出五彩光晕,像一圈圈环岛的彩虹,却不鲜亮,更像不真实的幻影。
墨璃岛,入岛码头。一队神策军团的兵士持刀把守。
从船上下来,悬济长老将萧逸辰交给守岛的神策兵士,告辞道:“公子之毒,非老夫一力可解。墨璃岛上诸多野果花草皆可食用,于人体有排毒之功。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这墨璃岛享山林风露,辟谷食素。数日后,老夫带名医鹊鸠仙老过来,再给你悉心会诊。”
萧逸辰躺在墨璃岛的山冈上,四周山花烂漫,清香漫野。到了夜晚,岛上的树叶闪烁出莹莹光亮,照在光亮如镜、质若黑墨的岩石上,让整座小岛显得灯火扑朔。躺了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饿了,萧逸辰随手摘一朵花瓣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味道清爽。
龙羲实在神奇!古代中国的画风,被人称作“公子”的矫情与酸爽感,以及那云里雾里的天机院、龙图王国、正道教等等,还有与地球相似相异的花草树木、鸟兽飞禽,均让萧逸辰觉得不可思议,又充满好奇。
如今,兰汐大概在王廷中,日理万机地当她的女王。
而自己呢,就当到龙羲,来一次神秘旅行。
青春易逝,不可辜负!
但这才两天过去,萧逸辰未吃荤腥,腹中寡淡,一想到悬济说的“辟谷食素”,就沮丧不已。他一闭上眼睛,就想念起以前北京小饭馆常吃的剁椒鱼头、钵仔土鸡、农家小炒肉………这一想,还真有效果。似乎闻到缕缕肉香,萧逸辰使劲吸了吸鼻子。呓!这荒岛野外,不知从哪飘来阵阵烤肉的香味。
萧逸辰翻身跃起,来了十二分精神,拨开花丛,循着那肉香奔去。
林中一片空旷地,燃着篝火。木杈上架着一支鸡。可周遭无人。是谁在这烤美味烧鸡?不会是那神策军团的兵士出来打猎吧?萧逸辰揣摩着,看到这烤鸡,饥肠辘辘,管不了那么多。取下烧鸡,撕下一条鸡腿,当真是美味赛神仙。
“臭小子!竟敢偷吃我的红松烧鸡。”听得一声怒喝,一个大胖子像个圆球般滚来,伸手夺过萧逸辰手中的烧鸡。
“抱歉,这……这位大哥。”萧逸辰定睛一看,是个光头大胖子,一身灰袍子早被荆棘刮破。
“抱歉有鸟用。老子去摘个竹盐叶,就被你小子啃掉了一条鸡腿。”胖子气咻咻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绿油油的叶子,塞进烧鸡的肚子里,重新架到木杈上烤。
烤了一会,肉香四溢,比方才更加浓郁。
“红松烧鸡配竹盐叶,才是龙羲绝世美味。小子,你方才啃的鸡腿,差点意思。”胖子笑嘻嘻道,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胖子似乎想起来什么,嘴里啃着鸡肉,问道:“小子,这岛上除了那几个喽啰兵,怎么突然多出你一个?”
萧逸辰瞧他那吃得满嘴流油的样,看着生气,没好气地道:“不是还有你一个么?”
“我?我都在这岛上待十年啦。快告诉我,你咋来的?”
“悬济长老送我来的,让我在这辟谷吃素。”
“悬济?”胖子一下蹦到萧逸辰面前,“是不是面黄无须?”
“对。”
“哎呀,十年过去,他在教廷都混成长老啦。我跟他算半个朋友。既然你认识他,那咱们也是朋友。来,尝尝这红松烧鸡。”胖子扔给萧逸辰一块鸡肉。一尝,确实比先前更好吃。咬在嘴里,感觉腹腔透着一股清爽劲。
萧逸辰本是吃货,对这红松烧鸡赞不绝口。
“那是自然。墨璃岛物宝丰华。就拿着红松烧鸡来说。墨璃岛上有一处红针松叶林,盛产红酱松果。这松果可入酒,落在地上就吸引来一大帮野鸡。墨璃岛的野鸡啥也不吃,就爱吃这松果。吃完松果,野鸡爱在树上树下飞来飞去,锻炼体魄。时间一长,野鸡的肉格外紧实鲜嫩。而竹盐叶则是带咸味的青叶,夹在烧鸡腹中,不仅可调味,还能将叶之清香融入肉中。”胖子洋洋得意地说道。
看他那得意劲,萧逸辰不服气,说道:“在咱中国,鲁、 川、 粤、 闽、 苏、 浙、湘、 徽八大菜系,每种菜系都有不下十种菜品。比如鲁菜中的糖醋鲤鱼、九转大肠;川菜中的鱼香肉丝、宫保鸡丁……”
“等等。”胖子突然打断他,转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中国?”
“对啊。”
“哈哈!”胖子拍掌大笑道,“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终于等到一个来自地球的中国人。”
“怎么呢?”
胖子笑着笑着,突然倒地而睡,鼾声如雷……
这真是秒睡的节奏。萧逸辰添了几把柴火,也靠着树干和衣而睡。
睡着睡着,脸上有点痒。睁眼一看,差点吓得叫出声来。一个白衣女子正用一根草,摩挲他的脸。
“嘘。”白衣女子示意道,“别吵。跟我来!”
大晚上,一个女子戴着面纱,身穿白衣突然出现。这事的确有几分诡异。不过呢,萧逸辰看这姑娘身姿窈窕,对藏在面纱后的那张脸甚是神往。再说,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又会点功夫,有啥好怕的。
萧逸辰拍拍身上的尘土,跟了过去,随她到一个湖边。
“萧公子,咱俩算是故人。”白衣女子摘下面纱。
面如满月,嘴角含笑,星眸闪动,在墨璃岛莹莹夜色下,格外清丽动人。
“故……故人。怎么说?”萧逸辰有点激动。
“我本名阮香玉,也是中国人。我曾在民国年间,拍过一些电影,算是个不知名的电影演员。”
萧逸辰想了想,道:“这不奇怪。曾听掌星使者说,他们偶尔会从地球挑选一些艺术家,送到龙羲来。”
“不错。不过枢密使和教廷长老都以为我是地道的龙羲人。”
“这是为何?”
“每个从地球来的人,在龙羲被称作‘地球游民’。普通百姓不知晓他们的身份。但天机院却知晓他们的底细。为了区别身份,每个地球游民,都会被在天机院用月莹石,在后背烙写一个鱼眼图。也就是太极图中的一条鱼眼。这鱼眼图,经龙羲月色一照,便会隐隐闪现。”阮香玉顿一顿道,“而我后背没有鱼眼图。因为一来到龙羲,我便从神策军团的护卫中逃走了。自此在龙图王国混迹普通百姓之中,隐居避世,渐渐地越来越像一名地地道道的龙羲人。5年前,被天机院挑中,培养为正道教圣司。”
“啊,你是教廷圣司?”萧逸辰惊道。
“嗯。”阮香玉的眼神中满是真诚,“星雅是我教名。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一是表达我的诚意,二是因为只有我这个故人,才能帮你。”
“帮我?治病吗?”萧逸辰笑道。
“想想为何天机院没在你后背烙印鱼眼图?”
“为啥?”
“因为,他们想让你终生留在墨璃岛。所以没必要。”
“不可能吧?!”
“墨璃岛,本就是天机院囚禁犯人之地。墨璃墨璃,就是‘莫离开’的意思。不信,你明天问问刚才那胖子,他在这被囚十年啦。”
“啊!那枢密使心机很深啊。”萧逸辰甚是懊恼。
圣司星雅很自然地握住萧逸辰的手,“从此刻起,我们同船相渡,是在这龙羲能彼此照应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