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你昔日的理想与抱负呢,你昔日所读的《论语》何在,你忘却自己的心了么?”
一句句话振聋发聩,一位白衣少年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月华城王家分部。
李兮然身后的文老,不知何时悄悄发起神通,本来谁也看不见的李兮然,此刻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了众人面前。虽然这只是一段影像,但文老神通倒也能让李兮然融入这段影像,而且现实的王天纵并没有这段记忆,这就是文老神通的妙处。
“小子,你找死啊。”
一名黑衣大汉刚准备攻击李兮然,瘫倒在地王天纵却是大喊道:“住手,都给老夫滚开。”
黑衣大汉们面面相觑,只得应了一声后退到了一旁。王天纵捂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腿颤抖着,尝试了很久,才终于勉强站立了起来。黑衣大汉们再怎么也不会想到,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家大管家也会有这样一副狼狈模样。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王仁这个名字。”王天纵声音颤抖着,犹是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知道你的故事,你原本饱读圣贤,拒绝了王家客卿的职位,最后因为生活所迫四处碰壁,一身所学在这被欲望蒙蔽了人心的世间无法施展,最后跟随着你的表哥王义离去,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最后竟会变成王天纵。”李兮然长叹一口气,看着王天纵道。
那眼神,是怜悯?
亦或是对这杀人如麻的恶魔的厌恶?
“啊,”王天纵忽地抱头倒在地上失声痛苦,多少年了,隐藏在心中的秘密被人揪出,那份感觉真的是生不如死。
“我回不了头了。”王天纵趴在地上,一拳狠狠砸在地面,鲜血从手中流出。
“我有什么办法,我一身所学无法施展,若我一人,或许能坚守正道,但我要养家,我还有卧床的父亲和两个弟弟。”王天纵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没有退路,只好跟着王义到了王家,我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是为王家勒索钱财。那一天我杀人了,滚烫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最后,我得到了十两银子,为老父找了一个大夫治病。”
王天纵顿了一下,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从那以后,我不断杀人,为王家踏平一个又一个世家,最终王家赏赐给我功法,让我修行,我的修为在客卿中脱颖而出,十几年后,终于被选中成为了王家的大管家。”
“我回不了头了,从我第一次杀人的那一刻起就无法回头了,要怪就怪这个世界,我本想教书平凡度过一生,奈何世人不容我,无处教书谋生。这世人的心基本都是黑的,仁义道德救不了世人,唯有与他们一起堕落,即便我另谋他路糊口,一样会走上这条不归路,这就是这个充满欲望的世界,谁也没有办法。”
王天纵说完了故事,长长舒了一口气,憋在心中几十年的话此刻终于说了出来。
“王仁,你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李兮然闭着眼睛,轻轻的道,他的内心此刻又何尝不是为王仁惋惜。
“少年郎,你走吧。”王天纵慢慢地说道,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冷漠的王家大管家。
“今日,我不杀你,也算是祭奠我那死去的良知,王仁,亡仁,仁义已死,现在只有王家大管家王天纵。”王天纵背负双手,再也不看李兮然一眼。
“你!”
李兮然刚想说话,左右手下早已架着他走到了门口,尚无半点修行的李兮然如何能阻止,只得看着自己被送到了门口。
李兮然站在门口,面前大门紧闭,再也不见王天纵与吕成华身影。
随后,李兮然抬头对着天空,双眼紧闭,久久默然不语。文老不知何时也站在一旁,就这样静静等着李兮然。
良久,良久,周遭事物都已经停止,仿佛过去数十年一般,
“文先生。”
“请你教我修行吧。”李兮然睁开眼睛淡淡道,没有人知道李兮然刚才在想些什么。
是对王仁的可怜?
亦或是对自己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无奈?
片刻后,李兮然与文老又回到了那先前蓝色光芒流转的神秘所在,却不知外边已经过去十数天了,只不过在文老的神通中,感觉不到罢了。
“先生,这里到底是何处?”李兮然看着周围蓝色光芒,先前无论从哪个方向行走,最终都会走回到原点。
文老点了点头,道:“这便是那琉璃宝塔的内部,这琉璃宝塔乃是我佛门一位大能的法器,你在外面看那琉璃宝塔虽小,但内里便是须弥芥子的道理,须弥山能纳芥子,芥子也也能藏须弥山。昔年,我曾见维摩诘居士施展大神通,方丈之地容纳数千比丘,这其中的玄妙还得靠你自己体会。”
“原来那天是被吸入到了琉璃宝塔里面,须弥芥子,芥子须弥,好个有趣的理论。”李兮然喃喃道。
“此番那世间百态,王仁之变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然而你所观之景象不过是我心意识的投射所至,也不必深究。你此番心未定,倒也不足为虑,日后机缘,自然会再安此心。”
李兮然听那文老这番话隐晦,也是似懂非懂,当下也不深究,心中虽然不再排斥修行,但也谈不上喜欢,只因为方才被王天纵手下架了出去却无可奈何。所以他也只是想着快些修行,下次若再遇到不平之事,也不至于被人丢出来。
“我所教你的道门境界,佛家多种法门,不过方便说法,并非不二法门。我今问你,何以证空?”文老接着问道。
李兮然点头道:“何必寻空,若心中想着空,那便不是空了,禅宗六祖有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的意思是自性本空,不需要刻意寻求空,连空的这名词都空了,这便是空的境界吧?”
文老摇头道:“六祖这话没错,但不是究竟,只是空的表形,缺少的是空的妙有啊。也罢,日后你自己体会便是。我之所以问你空,是想告诉你,如今天下修道也好,净禅宗修佛也好,都太拘泥于形式,只知道境界划分,却不知那殊胜法门自性本空,何来那么多条条框框,这也是世人难以成仙成佛的原因。”
李兮然眉头一皱,思索片刻,也是有了心得,“文先生的意思是,真正的修行大道,不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比如那转河车,寻找气脉的功夫,也不过是大修行的表象功夫,真正的修行大道,自有一条不可思议的路,天下各门各派若是修行到最后一步,都会归于这同样的一条修行大道?”
文先生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差不多,但又不全对,这种种玄妙还是靠你自己修行去找寻,我便先传你最后一式方便法门。”
李兮然听得似懂非懂,总感觉自己差了那么一点,却弄不明差了哪里,也只好将文老这些话悉数记住,日后机缘来了,或许便都懂了也说不准。
“李兮然。”文先生忽地变了面孔,严肃的道。
“我今传你密传佛门,乃是我佛门密传大手印,谛听谛听。”
“唰。”
文老双眼忽地冒出精光,花白的胡须无风自动,苍老的身形此刻竟也不再苍老。接着,文老跃向那高空,双手飞快的变化,或合十,或交叉,或两指相抵,或三指而立,正是那密传大手印。
李兮然在下方忽见那文老拇指与中指相捻,其余自然伸舒,结出第一种手印。
“如来广说法,此乃说法印。”
接着,文老又屈手上举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心向外。
“众生心安,施无畏印。”
再看去,文老又是变换手印,双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左手上,两拇指相接。
“禅定印便是如此,打坐修行皆可结此印安心。”
“下一个,便是降魔印,你且看好。”文老散去禅定印道。
李兮然点了点头,只见文老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及地面施展此降魔印。
随后,又见文老手自然向下,指端下垂,手掌向外。
“若有众生祈求,当施此与愿印。”
与愿印毕,文老吸了一口气,施展出最后一式手印,将双手沉香作金刚拳,以右手握左手食指于胸前。
“这是最后一印,名曰智拳印。”
五式大手印施展完毕,文老从半空缓缓落下,见李兮然已然盘起双腿,结跏趺而坐,也不去打扰。
旁边青色衣裙少女叶青灵仍自在琉璃塔内部昏迷不醒,文老微微一笑,在一旁等待李兮然悟那五式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