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难以忘却,从前那些缠绵,若梦轮回一场,怎么消失蔓延?
当日初春时节的草长莺飞,而今秋意凉风,阵阵寒意入骨。透过窗户,依稀可见红叶翩翩,随风而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唐清瑶迎上眼眸,微微展颜,“相公,你回来了。”
英气伟岸的男子,随手接过她怀里同自己极为相似的婴孩,“小南瓜,今天有没有想你爹?”刚毅冷峻的神情,变得柔和,在孩子面前他只是一个父亲。
唐清瑶抱了孩子一整天,手臂酸痛,便坐下来休息,“孩子可乖了,一直对着我笑来着。”软趴趴的小孩,总能带动她的心绪。
一旁随侍的侍女欢快的解说,“小少爷最喜欢夫人,每次夫人一抱他都笑眯眯的,不哭不闹。”对待这位小祖宗,她们常常是头晕脑胀,好在有夫人,侍女心里不停地称许。
怀抱孩子的人抬眸小看了唐清瑶一眼,诚挚万分的说道,“多谢夫人。”唐清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低头喝茶。
奶娘很有眼力的抱着孩子,携同侍女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位。一个若无其事的喝茶,一个盯着她看。
半晌之后,唐清瑶不耐的抬头,“你看够了嘛?打扰我喝茶了。”上等的雨前龙井,全然无味。
某人后知后觉,难得虚咳了两声,站起身避开唐三小姐的目光,“我发现你长得挺好看的。”
“叶南星,有你这么滑头的帮主吗?”唐清瑶甩了个鄙视眼神给他,“真不懂你手下的兄弟是怎么被你驯服的。”
威风凛凛,驰骋江湖的叶大帮主,新晋的武林盟主丧气的摸了摸鼻子,随即走到她的面前,收敛了刚才的戏谑笑意,“你不后悔么?一点都不?”
将近三个月,按理说某位皇子殿下也该找来了。叶南星不禁暗自思索,他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明丽可人的女子,含笑而立,“我只要知道我是唐清瑶,你是叶南星就够了,别的我不在乎。”
叶南星很想问:真的没有关系?真的不在乎?那可是你用生命去爱的人,忍心相忘于江湖?真的没关系?真的不在乎?对于前尘往事一无所知,甚至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生父生母为谁?
唐清瑶见他心不在焉,出声打断他的遐想,有些事还是必须要提一下的,“叶大哥,记得我们的约定,你答应过的。”
叶南星无奈的点了点头,颇为头疼的扶额,“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由得你这么折腾。”
“我可是小南瓜的娘亲,小心我儿子以后不孝顺你。”唐清瑶素知孩子对于他的重要性,连忙吓唬他。
叶大帮主求饶告罪,“小人罪该万死,还请唐小姐手下留情。”笑话,自己儿子只认她这位娘亲,他只有服软的份,明明弯腰作揖,还忍不住偷偷的看一眼那张桃红的脸蛋。
“本小姐大度,不和你一般计较。”唐清瑶趁着他松懈,赏了叶大帮主一脚,力道还不小。
叶南星疼的咬牙切齿,面上忿忿不平,心里却是欢喜的。希望上天能容他奢求一点,让那个人晚些来,就当是为了她,卑劣一次又有何妨?
“清瑶,三天后就是婚礼了。”叶南星提醒她,试图在她的眼中看到点异样的情绪,那双清澈的眼眸如故,让他一阵窃喜。
唐清瑶面上挂着的笑容灿烂,在他的肩上轻捶一记,“说好的,我可只当个挂名夫人,当个现成的娘亲。”
平白无故的多出来一个可以玩弄的儿子,那感觉真是太好了!这段日子,唐清瑶每天陪着小南瓜,还真有几分非比寻常的亲厚感。
叶南星事务繁忙,正要离开,耳边飘过她的一句话,差点毁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唐清瑶云淡风轻的说着:“孩子,就是拿来玩的,拿来欺负的。”
刚一踏出门栏,方才的轻松闲适之感荡然无存,叶南星隔着窗扉远望她的身影,轻靠在柱子上思忖。
武林盟主大婚之喜,实乃江湖之盛事,届时必当宾客云集,他也该得到消息的。毕竟,这北辰是慕容家的天下。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他能够阻止慕容承佑一时,却不能阻挡一世。
能够听着他叫“叶大哥”、“叶南星”,都是极好的。叶南星并不后悔答应她,一句承诺,才有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三个月。她在他的身边,做他孩子的娘亲。
唐清瑶正在替“小南瓜”缝制新衣裳,手法相当熟练,布料绣上了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但又不失可爱。思绪不禁飘远,以前又替谁做过衣服呢?
记忆一片空白,是她求来的。肯定有不好的回忆,那还留恋做什么?就做一个全新的唐清瑶,不好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引得她连连皱眉。
唐清瑶索性将针线一丢,反正有的是时间缝制新衣服。走出房门去寻她的可爱儿子,儿子的小名还是她给取的。叶南星的儿子,难道不该叫小南瓜?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南瓜,抱在怀里逗乐,小南瓜咧开嘴角,咯咯的笑出声,小酒窝深陷,可爱之极。
天色正好,院落里的枫叶,映衬满院通红。唐清瑶陪着儿子,坐在秋千架上晃荡,进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红,嘴角微微上扬,“枫叶藏心人不识。”
“夫人,两年前帮主回来,就在这院落里种植下枫树,原本府中不适合枫树生长,可帮主费了好大的心思下去,总算是给养活了。这不,咱们的院子才会红火热闹。侍女从旁开口道,他们眼中的夫人,美艳夺目,亲近可人,配上威风八面的帮主,实乃天作之合。
“可是我喜欢玉兰花。”唐清瑶在枫叶林间漫步,脑海里却是漫天的玉兰花瓣飞舞,情景真真切切,仿佛曾经见过。
叶南星匆匆而来,就站在不远处,恰巧把这话听了去。据他所知,昔日的确有人特意造了十里花林。
唐清瑶见他去而复返,神情严肃,急忙上前,“怎么了?”她用目光上下打量,生怕他受了伤。
凉风袭来,她不由缩了缩身子。叶南星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肃穆而清冷,视线所及之处,都覆上一层寒意,她碰了碰叶南星,“相公,你的客人吗?”
叶南星将她护在身后,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不是的。”他也不认识他,但能够登堂入室进入这个院落,武功身份必当不凡。
“你是谁啊?进到我们府中都不用向主人打声招呼的?”唐清瑶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女主人,况且在外她就是叶南星的准夫人,眼下来了不速之客,自当抵御的。
连北辰他都来去自如,更不用说是小小武林盟主的地盘。他始终盯着唐清瑶,因为那声“相公”而耿耿于怀,尤其是她淡漠无知不相识的眼神。“唐清瑶,我就这么不值得你记得?”他说话的声音将近颤抖,可见是刻意压着愤怒和火气。
往事一旦封存,她是不愿记起的,唐清瑶坦坦的迎上他,“公子,往事如风,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想要当一个全新的唐清瑶,我以前和你有什么恩怨吗?”他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复杂,让她辨别不得。
“恩怨?”岂止是恩怨?北辰、夜炫、青恒三国,因为她而天翻地覆,居然被她如此轻而易举的带过,“唐清瑶,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随即,他转了方向,对上叶南星,字字尖利如刀,恨不得上前捏碎他,“你对她做了什么?”当他看到唐清瑶怀里的婴孩,几近崩溃发狂。
叶南星环视了周围,侍女们统统低头,隐隐颤抖,抬手挥退了她们,“我是对她做了什么,但都是清瑶心甘情愿的,她有自己做主的权利,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质问他的权利,就是慕容承佑。叶大帮主记性极佳,他不记得见过他,语气自然是轻蔑的。
突然,叶南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见到了那人衣袍下夜炫国独有的令牌,指着他,“你是夜炫国的人,来北辰有何意图?”他不是笨蛋,也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贵气。
司空岸容色冷淡,随意的瞟了他,“怎么?叶大帮主还想对我出手?北辰和夜炫交好,我来北辰赏光有何不可?”
“夜炫六皇子。北辰的家事何时轮到你插手了?”叶南星不避的冷眼视之,“我可是听说,您来北辰的目的不纯!身为北辰子民,定当为国效力。”
“好一个为国效力。”司空岸冷哼道,“慕容承佑是该谢你,还是该杀了你?他望了望黄衫翩翩的佳人,“连他的王妃你都敢藏!甚至欲娶她为妻……”
叶南星一时难以言明,但态度是高傲的,“劳驾,请便。我得不到的,你也一样。”
被戳到了痛脚,司空岸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暗沉,大有肃杀之意。
空中划过一声婴孩的啼哭,唐清瑶慌忙的安抚着小南瓜,随口丢出一句,“滚远一点,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