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刘媛嚷了几声,外面毫无动静。
这等泼妇的行为,她做不来。内心有些绝望。
“你到底想怎样?”她问道。
她双肩下垂,嚣张的模样全然不见了。
姚卿伶心里暗爽。若是能开口说话,肯定要狠狠调戏她一番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最是让人讨厌。”刘媛咬牙切齿道。
就是这样。明明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站着。那么安静地看着。安安静静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那双眼睛。
刘媛不禁想起,初来之时。
老鸨在前头扭腰走着,她低头跟着,旁边是惴惴不安的若柳。
老鸨回头一笑。
“既然你求了我。教坊司那边我也有些关系。不愿去便算了。留在我这儿也挺好的。我不会亏待你。时间长了,没人会记得你是什么罪臣之女。”她说道。
罪臣之女。
是啊,已经是戴罪之身了。
若是没有这番变故,若是父亲没有死,没有被抄家。这个时辰,应该是读书的时辰了。
她自小不善琴棋书画,父亲便找了个老儒来教授读书。
读书。
想起书案上还未背完的女诫。刘媛的心揪着疼,读再多书,又有何用。
“小姐……”若柳双手紧抓着她胳膊。
刘媛不得不挺直了腰板。
“别怕。”她木然道。
四周萦绕的脂粉香气,让人头昏。刘媛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句别怕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小姐。她们看着我们,为何这样笑。”若柳不安,抓着她的胳膊更紧了些。
老鸨回头,扯一下嘴角。
“当然是要笑。那是欢迎你们呢。”她意味深长看了刘媛一眼。
是欢迎吗?
这样的笑,这样的注视。让刘媛发冷。她虽然养在深闺,但是启蒙得早,人情世故大概是知道的。这不是喜欢。
怎么可能喜欢呢。
这些人要是放在平时,她是瞧不上的。如今为了生计,竟然要想办法与这些人周旋,在这吃人的勾栏里,求一个安稳。
不过是些出身低贱的贱婢罢了。也配瞧不起人吗。
“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了。这刘小姐自小养在深闺,与你们自是不同。你们要多照顾。不许生事。”老鸨将刘媛带到众人面前。
“是。”
众人冷眼,但是却还笑着,翘起的嘴角似弯刀。
刘媛规矩行礼。并不多看。她们每一张嘴脸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只一人不同。
自进门便发现了,那人的眼神,并不是嘲笑讽刺,而是同情。那样平静的同情,更是伤人。
“小姐,方才在外面。有一个姑娘,没有还礼。众人还礼的时候,她转身便走了。还真是不懂礼数。”若柳细声说道。
那个看了一眼,便转身去的身影。刘媛记得。
若柳与刘媛走着,身边跟着教养嬷嬷。
“小娘子,你说的那是姚小娘子。性子古怪的很。平日里别冲撞了她。东家可是很看重她呢。说来也怪可怜的。大概体残之人,性格都孤僻些。”教养嬷嬷提醒道。
“体残之人?”若柳问道。
看着四肢健全呢,何来体残之说。
教养嬷嬷指了指嘴巴。
“口不能言。这可不是体残吗。”她说道。
“是哑巴啊。”若柳吃惊。
可怜么。
刘媛可不觉得。倒是方才四目相对的那一个眼神。让人讨厌。极度讨厌。
一个小哑巴,凭什么这样看人。该可怜的是她不是吗。小哑巴该自哀自怨才是,凭什么自信。凭什么如此自在。
是的,一个小哑巴罢了。
若是放在平时,这些妓子,她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刘媛挺直了腰板,木然往前走着。耳边嗡嗡响。若柳跟教养嬷嬷的话,一点也没听进去。
“小姐,以后我们便在此处住下了。”
她走得慢,直到若柳推开前方偏院的门,才回过神来。
以后都要在这里了。
她还有以后么?
眼前的门,黑洞一般。刘媛心中烦闷,胃中翻腾,几欲作呕。
记忆中的眼,与眼前人重叠。
漆黑的杏眼,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却不同了。
现在眼前这双眼睛里,多了几许顽皮。使得姚卿伶整个人生动起来。更是神采奕奕。
她还在愣神。
一袭红布飘过,将眼前的一切遮住。
“姚卿伶。你……不预备救我,盖上盖头做什么?”刘媛紧张道。
姚卿伶掀起盖头一角,指了指窗外,食指搭在唇上,示意她闭嘴。
刘媛看呆了。
眼前这双眸子,灿若星辰,眼前的美人,巧笑嫣然。宛若孩童正在玩一个新奇的游戏。
好笑吗。
有什么好笑。
小哑巴罢了,不该这样笑的。
姚卿伶迅速在桌前坐好,手搭着头做瞌睡状。
她心中默数着,3,2,1……开!
窗框轻微一声响。鲁千户身手灵活地闪了进来。他先是看到了软榻上的方希贤。
“希贤兄弟。希贤兄弟。”
他轻声唤了两声,着急地往方希贤的鼻息探去。平稳的呼吸,让他释然了许多。
“我给你找到解药了。”他说道。
姚卿伶闭着眼睛装睡,耳朵可灵着。她耳尖一动。
不好!还有人!
果然,房门被推开了。
风灌进屋内。烛火熄灭。
“鲁严,只怕你这次找到解药也救不了他了。”
来人冷声说着,看准了鲁千户的位置,直袭其面门而来。
好狠辣的掌风!
鲁千户急急避让,往内室退去。
慌乱之中,有一物落入姚卿伶怀中,她赶紧接住。是个小药瓶。难不成是解药?鲁千户。竟然如此信任她。
就确信她会去救方希贤吗。
难不成我脸上贴了好人卡。
姚卿伶握紧了手中的药瓶。
灰白的月光透着窗撒进来。
鲁千户与那人在内室缠斗着。龙盘虎踞,两人出手极快,只听到掌风霍霍,不绝于耳。
姚卿伶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她眯起眼睛,眼前只是些虚影。接着月光,只看到与鲁千户打斗的那人身形威猛,气势逼人。好像长得还不错。
不应该啊,今夜月色已经很好。为什么看东西那么模糊。她不停地眨眼睛。于事无补。
心中绝望地想到,难不成……
难不成。除了是哑巴。还是夜盲吗。
天也!好惨啊。
不管了。
先救人再说吧。
她凭着记忆,抹黑找到软榻的位置。双手准确地摸到一个精壮的肉体。事出紧急,还是忍不住上下其手。真结实!不愧是锦衣卫。
为了能看清,她只能凑很近看。
鼻腔萦绕着男人特有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更加性感。
嘴呢。
她顺着挺翘的鼻尖往下,指尖触碰到一物,有柔软的触感。
内心一颤。
他薄薄的唇紧抿着。
摸到了!
她指尖有些颤抖。摸到了吗。软软的,温热的……
她定了定心神,掰开他的唇,整瓶解药灌了进去。
“想救人!”男人怒吼声在身后。姚卿伶感到杀气滚滚而来。
鲁千户急忙拉住男人。
“马三保!休得伤人!”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