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了一下，我轻轻地走进殿内。
“东方悅晞叩见圣上。”身体微躬行礼。
“嗯，你回来啦，起来吧。让慎言姑姑传晚膳吧。”半晌说了这么一句话，又低头看书。
起身，静静地走到门边，轻声和姑姑说了。此人今天如此安静，定是有事。
走进内殿，用琉璃茶盏泡了一盅雪水冲泡的玫瑰花和合欢花茶。
“圣上请用茶。”我把茶放在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前，拿了本书坐在对面静静地看。
香炉里散出淡淡的熏香，殿内除了宫女们端上晚膳的脚步声外，没有别的声音。
“圣上，请用膳。”慎言姑姑说。
“谢慎言姑姑。过来吃饭吧，东方悅晞。”
整个晚膳，大家都很安静，偶然碗里会多一两块肉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晚膳完毕，姑姑端上茶。
“能给我弹首小曲吗？”
用“我”肯定有问题，不过你不说我也不问。没有回答，只是走进走进的房间，把梅晓月拿了出来。一边忆起《日光海岸》的调子，一边娓娓地弹奏出来。月牙上梢的时候，圣上走了，没有多说别的，只说了一句“谢谢。”我也没有深究，毕竟有些事情，人不想说，不习惯说，你怎么样逼迫都是枉然。泡了个热水澡，倒头便睡，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如是者，每天抄写完佛经便和颖姐姐一起清查各个库房。足足一个月，我们终于把永福宫里的物资清点得一清二楚，并且记录在案。当然，这过中，我们的小店彩蝶衣开张了，暗地里给太公主说了可以把物品放这里卖，我们姐妹都没有出面，所以太公主也不知道这店的事情。而圣上，从那晚后则没有再到永宁殿。不过这也好，我也不想应付此人。只是这天晚上，当我以为我可以静静地看先生留给我的手记的时候，却让人给打扰了。
“这个，送你。”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精致的篮子里装着一对乌骨鸡、一对绿色的鸭子还有一对白色长绒毛红眼睛的兔子。
“送我的？不要钱？”
“嗯。”
“很好，还有自知之明。说吧，是为了上一次的曲子，还有另有事情？”
“皇姑的事情。”
“不客气。不过，我解决了你未来丈母娘的事情，你也不用给我它们的。没有好处的事情，我是不干的。”我轻轻地抚摸着篮子里的小动物，头也不回地说。
“是皇姑，不是未来的丈母娘！”温恼的声音响起。
“悅晞，谢过圣上。圣上请自便，悅晞现行告退。”躬身行礼。
“皇姑，不可能了。儿时的诺言，不可能试验了。”话音中让人有种不忍离去的感觉。
我停下脚步，转身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尊贵的人。
“皇叔想要争夺皇权，常在物资及钱帛上满足皇姑的需求。只是人的心，哪有止尽的时候？！”
“所以，圣上就为了这样想要违背誓言吗。郡主的心性如此高傲，怕不会与皇爷同流合污的。”
“孤不能为此赌上整个皇朝。”
“女子的想法与男子不一样，若真爱你不会有‘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借口”
“……”
“圣上稍等，我安置好它们回头请你喝茶。”
把小动物放到院子的适合它们各自的地方，回头装了一木壶雪水，从房内拿了些萱草花、薄荷回到外殿。把雪水煮上。
“圣上，悅晞为您唱一首小曲如何？”
“嗯。”
“美人不是母胎生， 应是桃花树长成，
已恨桃花容易落， 落花比汝尚多情。
静时修止动修观， 历历情人挂目前，
若将此心以学道， 即生成佛有何难？
结尽同心缔尽缘， 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 玉树临风一少年。
不观生灭与无常， 但逐轮回向死亡，
绝顶聪明矜世智， 叹他于此总茫茫。
山头野马性难驯， 机陷犹堪制彼身，
自叹神通空具足， 不能调伏枕边人。
欲倚绿窗伴卿卿， 颇悔今生误道行。
有心持钵丛林去， 又负美人一片情。
静坐修观法眼开， 祈求三宝降灵台，
观中诸圣何曾见？ 不请情人却自来。
入山投谒得道僧， 求教上师说因明。
争奈相思无拘检， 意马心猿到卿卿。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此词，我总不信。世上哪来如此多情之人，会抛弃自己的追求，只有一个“情“字？特别是男的。
琉璃水壶在炭火上“呜呜“地欢鸣着。把萱草花和薄荷放到白玉茶盅内，倒入烧开的雪水。缓缓地把它送到圣上跟前的茶案上。往炉子里添了些炭，听到茶盅盖的开合声。
“圣上，禅师修为极高，却依然为美人动心；圣上虽位高权重，却也不过是尘世中人，何苦为这一‘情’字而烦恼。”
“负了如来如何，负了美人又如何？”
心里浅笑，人吖，总是一边放不下得不到，奢望有双全法，一边又紧紧地揪着已拥有。可是抉择却一早就已经定了，结局也一早便已经知道了。
“负了如来，会死；负了美人也会死，只不过一个是身死，一个是心死而已。”
“已经入夜了，圣上，再喝一盅茶便回吧，我出去给侍卫说一下。”给圣上的茶盅里倒入热水，提着剩下的热水及两个杯子走了出去。
送走了圣上，突然有点睡不着，也不知道为何。这个世界就这不好，没有电脑，睡不着的时候不知道要干什么。不想打扰别人的好梦，穿上衣服，披上带帽子口罩的黑披风，向永福宫的花园走去。
冬夜的御花园虽然有月华的照耀都止不住也一抹黑暗让人心生的恐惧。只是我从少不怕黑，也不怕鬼，所以无尽的黑暗反而让我觉得宁静和清醒。只是白色在黑暗中最显眼。那抹清秀高挑的身影，在透着月华的树底下轻轻起舞。月色朦胧照着白衣更添神秘。柔软的舞姿似乎不是人在起舞，而是精魂在起舞。霎时间，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魂女？！”蓦地回神。不动声色地跃上树，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如此的舞姿，没有乐声就太可惜了。运用内力，让乐声像是偶然从很远响起一样。只是那起舞的人儿，嘴角上扬，跳得更欢。没有想到月夜还有树精灵。
“蝶衣郡主”把叶子取下，静静地飘下树，轻轻地说。
“谁？”警觉的眼睛望向我所在的地方。
“是我，东方悅晞。”从暗处走出去，放下帽子及口罩。
“如此晚了，你还来这花园干什么？”警惕声响起。
“郡主不也是在这夜色里跳舞吗？”
“放肆，如此跟本郡主说话的吗？”
“郡主莫恼，悅晞只是因圣上和郡主的事情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圣上与我的事情？”
“郡主想的与圣上想的恐怕不一样。郡主是郡主，太公主的独女，而圣上是郡主的圣上，更重要的是天下人的圣上，有很多选择他会不得已而为之的。”
“蝶衣自不会影响他做任何决定。”
“人生有很多预料不到的事情，悅晞只希望，当郡主受到伤害的时候，能多为太公主想想，毕竟她是世界上唯一真心不会害你的人。”
“郡主，毕竟是冬夜，小心寒邪入骨。悅晞回去了，这温酒给郡主你暖身吧。”复又戴上帽子口罩。
“等等，圣上，圣上是否和你说了什么？”
“悅晞顶多也只是丞相的女儿，圣上能有什么可以跟悅晞说的。只是，悅晞想，郡主所爱的人只有圣上，而圣上所爱的人除了郡主还可以有很多很多。女人最值钱的是爱情，可是最不堪一击的也是爱情。郡主，有时候放下把执着过得更好。”我头也不回地一边走一边说。
也许是使用了内力的缘故，一回到永宁殿自己的房间便说着了。当皇城上的鸟儿飞出巢的时候，便听到慎言姑姑的声音。
“悅晞，悅晞快点起来，圣上待会下朝就要过来了。”
“为何要回来？”迷糊之间我问。
“太皇太后今天要回来了，大概巳时到，宫里一早要准备迎接太皇太后和太后回来的事情，所以，圣上下朝后会过来。”
“姑姑，那你忙吧，我准备早点和午膳。要是 太皇太后早回来就吃早点，晚回来就吃午膳好了。”
“嗯，那膳食那边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起床梳洗后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便向院子里走去。刚出的红、白萝卜还不是很大，不过也只好拔了，还有嫩嫩的大白菜。然后朝厨房走去。
“悅晞姑娘过来啦。”厨娘一见我的面满是笑容。
“厨娘，今天又要麻烦你帮忙了。”
“那里话，是我要悅晞姑娘帮忙才是。”
“客气客气，厨娘，麻烦你和面、擀皮吧。”
“好。”
我开始准备早点，白萝卜粥和大白菜饺子；午膳是高丽参喉头菇瘦肉炖汤、百合腰豆炒猪腰、上汤竹笙豌豆、鸡汤烩茄子、红萝卜茼蒿鸡蛋丝、西红柿炖牛肉、红烧鲫鱼。定了菜谱就开始准备食材了。在厨房就有这个好处，你可以和厨娘、宫女说说笑笑、可以在包饺子的时候吃一口酸萝卜或者呛鼻菜。虾酱白菜饺子在欢笑声中出笼。
“悅晞姑娘，慎言姑姑让你把早点端到内殿、太公主、长公主、郡主、各位东方小姐都来了。圣上也在过来的路上了。”
“好，我这就来。”让厨娘和宫女先把早点端出内殿，回房，换了一套桃红色的棉衣裙，想想，又脱了下来，偷偷地问了问内殿的宫女各人的衣着后，回来换了一身浅粉色，裙边秀金丝兰花的棉裙，在外披一件拖地的丝绣军绿色长袍。然后慢慢地走到内殿。
“东方悅晞拜见太公主、长公主和郡主，愿各位安康。”
“你就是东方悅晞？”头上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
“是。”
“悅晞，谢谢你和颖帮我整顿好宫内的物资。”长公主走上前，挡在太公主身前，拉着我的手说。
“谢谢你的酒。”郡主不带温度地说。
“长公主、郡主，你们太客气了。”我轻轻地说。
“既然你是馥儿和蝶衣的朋友，那起来吧。”
“谢太公主。”
“悅晞，和你的姐妹们坐在一处吧。”长公主说。
缓步走到姐妹的身边，坐下，大家把手握在一起，却不说话。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太公主。
一身紫红色的貂皮掐金丝的襦裙，外披藏青色丝绸锦缎拖地长衣，同样是藏青色暖袖手套。颈上戴的是圆润的珍珠项链，头戴纯金打造的发饰。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不说话的时候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的英气引于高傲之间。
“圣上驾到……”突然，我看到太公主眼里有一丝锐气闪过。我心里突然一凛，难道……
“圣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皇姑，请坐。”圣上牵着太公主的手落座。
“早点可弄好了？”
“是已经弄好了，只是，早点弄得清淡，不一定合大家的口味，请大家先将就着吃一点，午膳，悅晞定当另备酒席。”
“无妨，孤等只是在等待而已，先随便吃点。”
早点端上来后，宫女摆上套有木桶的银碗筷。
“永宁殿的膳食，什么时候让东方悅晞掌柜的？这早点是皇族可以吃的吗？”太公主一脸厌恶地说。
“这些早点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膳食，可是却很有养生之道。冬天吃萝卜就像吃人参，有补益之效可是不会升阳，大白菜可以暖胃，而猪肉更是温胃的食物，咸菜在冬天适量地吃点能补肾。”
“早点弄得很好，很清润，也很开胃。“某人冷清又威严地说。
“娘亲，其实这些早点对老人家的脾胃是很好的，悅晞姑娘定是专门为太皇太后准备的，娘亲，我们常年吃的都是珍馐，偶然吃吃也未尝不可。”
“慎言嬷嬷，冒犯你把燕窝粥呈上来给太公主。”我轻轻地对慎言姑姑说。
“各位请慢用，悅晞还有事情要忙，请圣上允许悅晞离席。”你既然喜欢装，那我就陪你装吧。
“再吃两个饺子再走吧。”仍然是不带一点温度的语气。碗内不多不少地跳进了两只饺子。
全场顿时寂静，低头，很是尴尬地把饺子塞进嘴里，就向后院走去。给菜浇浇水、给小鸡、小鸭喂点谷和蔬菜，给兔子塞了点红萝卜和大白菜。给鱼扔了些虫子。有时候做这些事情也只为了让心平静下来。
“悅晞姑娘，太皇太后和太后回宫里。”
“好。”我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便出去了。
“恭迎太皇太后、太后回宫。”
“都起来吧。大家在这里都待了一整天了，我和太后也安然归来，你们也都可以放心了。待会用完午膳各自回去处理各自的事情吧。“
“惠儿，你先回宫梳洗待会再陪哀家一起用午膳吧。馥儿、澈儿陪你们母后下去吧。”
“是，皇奶奶。”圣上和 长公主同时道。
“媚儿、蝶衣和东方家的丫头们都在这里一起用膳吧。慎言，陪我梳洗。晞丫头，代你慎言姑姑招待大殿的人。”
“悅晞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