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姓柳的少年执意相留,我有些为难,耐心的解释道:“实在是抱歉得很,在下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未办。若是下次有缘跟柳兄相逢,再与柳兄把酒言欢、秉烛夜谈。”说完,迈步往外走。
姓柳的少年闪身拦在我面前,语气坚决的说道:“你休想走!”说到这里,觉得自己态度欠妥,也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意,又重复了一句:“蒙大哥,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柳兄,如果有缘,我们自有相见之日。”在人家的府上,我也不能不讲礼数,何况人家是诚心相留,只得再次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确实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办,还望柳兄体谅。”
姓柳的少年拦在我面前坚决不让我走:“蒙大哥,今日一别,也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无论如何,今天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姓柳的少年说这话时,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乞求。
这算什么事?人家好意相留,我总不能施展轻功强行离开吧?可我真的有天大的事情要办。面对一脸真诚的“柳亚兴”,我没词了,只能继续重复之前说过的话:“柳公子,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办。等办妥了事情我就来府上找你,好吗?”
我看出一直默不作声的虬髯公子巴不得我早点离开,看到姓柳的少年一再强留我,站在旁边开了口:“既然蒙公子有重要的事情没办,我们就不要耽误他的宝贵时间了,让蒙公子走吧。”他那话显然是对姓柳的少年说的,言下之意是不要强留我。他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这可后来我才想到的。
姓柳的少年不理虬髯公子,嘟起小嘴看着我道:“我就说了嘛,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你要走也行,把那东西带走。”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黄金。
我看了看偏西的日头,已近酉时。虽然报仇心切,但姓柳的少年诚意挽留,心想就算即刻出发,也赶不了多少路,错过了这个宿头,说不定又得栖身于荒郊野外,心念及此,便答应留下来:“那好吧,既然公子热情相留,在下就在府上叨扰一宿。”
姓柳的少年见我终于肯留下来,高兴极了,赶紧吩咐站在一旁的女仆人:“你赶紧到厨房让厨师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要最好的。知道吗?”
女仆人连忙应道:“是……小……公子!”说着,就转身跑出了客厅。
看着慌张离开的女仆,我暗暗思忖:“这仆人是怎么啦?刚才在一旁伺候时说话不还是伶牙俐齿的吗?这时说话怎么变得吞吞吐吐?‘小……公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哎,我说蒙大哥,”正出神的想着,姓柳的少年碰了碰我的手,轻声道:“你发什么呆呀?”
“哦哦,没什么……”我回过神来:“感谢柳公子盛情款待。”
姓柳的少年撅起小嘴:“以后不准再叫我柳公子。”
我一怔,不知这性情古怪的姓柳少年此话何意:“不准叫公子?那……叫你什么?”
姓柳的少年:“贤弟!”
我明白姓柳的少年有意跟自己拉近关系,虽是初识,但我感觉到这姓柳的少年也是诚心待我,便依了姓柳的少年:“好,柳兄。这样可以吧。”
姓柳的少年一脸灿烂的笑起来:“怎么称呼都行,就是不准叫我公子和少爷。”
姓柳的少年请我坐下,他也在我对面坐了下去。虬髯公子神色古怪的瞟了一眼少年和我,犹豫了一下,也默默的在一旁坐了下去。他的脸本就是紫檀色,又有一脸浓密的胡须,此时心中不快,一张脸更是黑如锅底。我看出他心里很纠结,可他并不起身离开,一直在旁边干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插嘴和我们说话。
姓柳的少年性情古怪,却是满腹诗书博古通今,尤其是对军事、历史,文学诗词等知道得很多。我和那少年边喝茶边聊,觉得好多东西都是之前所没有听到过的,透着无限新鲜。
姓柳的少年口齿伶俐,表达清楚,每讲一样都头头是道。前天夜里匆匆一见,我还以为姓柳的少年是一个专门在江湖上明抢暗盗的小混混,全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一个学识过人的才子。
那虬髯公子从内到外确实是个粗人,又没读过多少书,从小到大常与刀棍为伴,对军事、历史、文学诗词涉猎很少,听我和姓柳的少年兴致勃勃的谈古论今,觉得乏味之极,却又不愿离开,就在一旁干坐着。
我见虬髯公子去留两不愿的样子,知道自己和少年所谈之事非虬髯公子所长所好,觉得冷落了他,于是和他聊了几句武学上的话题。
虬髯公子刚接上话茬,又被姓柳的少年抢开了话头。
我觉得这姓柳的少年和虬髯公子之间有种说不清的古怪,威猛高大的虬髯公子身为兄长,却惧怕儒雅文弱的弟弟,说话的时候,言语间不敢对少年有半点冒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到了亥牌时分,姓柳的少年又命下人重摆酒席,比午饭更是丰盛,山珍海鲜,样样俱全。
用过酒饭,又闲聊了一阵,我对姓柳的少年说道:“兄弟有些疲乏,想早些休息。”
姓柳的少年跟我谈得正开心,听得我提出要休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但他还是依了我:“难得蒙大哥驾临寒舍,本想与蒙大哥促膝长谈,既然蒙大哥疲乏了,那么我们明日再叙吧。”
虬髯公子站起身来看着我,道:“蒙公子今晚就到我房里去睡吧,我们好好的谈一谈。”
姓柳的少年脸一冷,说道:“你那房间零乱不堪,怎能让蒙大哥睡在你那里?”
虬髯公子一谔:“那……你说蒙公子睡哪里?”
姓柳的少年灿然一笑,脸上现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蒙大哥自然是睡到我那里。”
虬髯公子脸色大变,紫涨了脸高声大叫:“你……你说什么?到你房里睡?这……这成什么体统?”虬髯公子又惊又怒,说话都变结巴了。
姓柳的少年瞪了虬髯公子一眼:“有什么不成体统的?蒙大哥在我房里睡,我去跟我妈妈睡一屋还不行吗?”
虬髯公子满脸怒色,也不和我辞别道安,径自拂袖而去。
姓柳的少年目送虬髯公子远去的背影,骂道:“真是没有礼貌的混账东西。”
我见他们兄弟为自己闹别扭,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对姓柳的少年说道:“在下从小到大什么样的苦没吃过?柳兄大可不必为在下如此,你们兄弟失和,让在下心里难安。”
姓柳的少年笑:“蒙大哥言重了,也没怎么嘛。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蒙大哥多多包涵!”说着,拿起烛台引领我往卧室走去。
我跟在少年身后走过几座花园,又穿过几道庭院,弯来绕去的走了一阵,便到了少年的卧房。
姓柳的少年推开房门,我跟着走了进去。
房中点着两枝粗大的蜡烛,照得满室生辉。
卧室中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物,真是琳琅满目,令我目不暇接。我虽是施浪诏嫡亲王子,但自幼便躲在深山里跟无量神君习武练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姓柳的少年见我目不转睛看那些玩物,笑了笑,说道:“卧室简陋些,请蒙大哥在这里委屈一宿。”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姓柳的少年已飘然出门:“晚安!”
我在在卧室内漫步观赏了一阵,正准备关门休息,却见门外站着一个手捧铜盘的丫环。
那丫环对我莞尔一笑,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丫环将铜盘放在桌上,说道:“请公子慢用。”我转头一看,只见盘中放着很多精致的糕点,还有一壶清香扑鼻的绿茶。
我虽是俗家弟子,但修的是道家心性,在灵武山修习的十几年里,从没有与同龄女子单独相处过,这时与同龄女孩独处一室,显得极不自然,低了头不敢去看那女孩。
我的脸在发烧,不用照镜子也可以想得到我此时的脸肯定是通红通红的。那丫环看了看我,不禁也有些害羞,红了脸低着头轻声说:“我叫翠姑,是我家小……公子……咯咯咯……叫我来伺hou公子的哦,……咯咯……,公子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我,千万莫客气。”
我觉得那小丫环说话很有趣,笑了笑,去了几分拘谨。本想学着丫环的话腔打趣丫环几句,但又想这样做太过轻薄,有失庄重。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多谢翠儿姑娘,我没什么事了,你去歇着吧。”
“奴婢叫翠姑,不是翠儿姑娘。”那丫环认真的纠正道。
“对对对,是我听不太清,现在听清了。”其实我听清了翠姑的介绍,只是觉得喊对方为“翠姑姑娘”不太顺口,这才改成了“翠儿姑娘”,没想到这丫环对自己的名儿还挺在意,听别人喊错,立马出言纠正。当然,我也就来了个将错就错。
翠姑又低声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没了。”我本有些腼腆,此时又被妙龄少女抢白,心里老不自在,听得翠姑问起还有什么事,便忙不迭的打发对方出门:“你去歇着吧。”
翠姑慢吞吞的退出门去,将到门外,忽然回头“咯咯”一笑,说道:“这夜宵是我家小……公子……命我送来给公子吃的哦……公子晚安!”
我一怔,不明白丫环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苦思无果,惑然无语。
丫环翠姑趁我发愣的间隙,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帮我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