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在省城治疗一个月,最后,带着残疾返回故乡。老猴子,老猴子老婆,儿媳妇和小猴子,天天戚戚哀哀,哭哭啼啼,接受不了嘴唇外翻,失掉左腿的后果。郑国章不检讨自己的过错,一把火烧了中益堂还不解气,回屯以后,定要报复。他们全家在一起商量如何找到往车上放蛇,以及以前打小猴子的人。
小猴子他娘是郑国章的弃妇,小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他娶的原配妻子。郑国章到日本留学后,又找了日本妻子小岛幸子。现在郑国章平时很少回家,这次若不是宝贝儿子被蛇咬了,他也不会回来。既然回来了,父母逼他们同房,他只好遵从。
夜幕降临,他来到小猴子娘的屋子,小猴子娘既高兴又伤心。哀哀戚戚地对丈夫说:
“当家的,小恩绪是我的命,他今天成了这付样子,我真的连活下去的心都没有了。”
郑国章看着她的可怜相,突发怜悯之心说:
“孩子他娘,你放心,日本医学美容技术相当发达,腿可以按上假肢,和自己腿一模一样;脸上这点伤,完全可以整容,恢复正常。你放心,小恩绪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一定想办法,还你一个完好的儿子。”
他接着说:
“现在是赶快找到害我儿子的人,给小恩绪报仇。据你生活在五美房几十年的经历,估计可能是什么人所为,包括上一次打小恩绪的人,可能是谁?”
小猴子娘哭了,她知道自己儿子跟他爷爷学的,在屯里无恶不作,才遭到别人的暗算。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恩绪被打,被毒蛇咬都与老爷子在屯里所作所为有关。”
“你说清楚,老爷子所作所为怎么了?”
“老爷子欺男霸女,强买强卖,对邻居非打即骂……”
她还想往下说,郑国章立即翻了脸,大骂:
“你这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俗话说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人都是欺软怕硬,那些乡邻,你不把他们镇住,他就会跑到你的头上拉屎撒尿。你不帮助自己人说话,反而帮别人说好话,你不配作我们郑家人!”
他本来就不想跟他同房,是老猴子夫妻所逼,没办法才来到她的屋子。听她这样不为自家人说话,气得一扭头走了。把门“哐噹”一声,使劲摔了一下。小猴子他娘,左盼右盼,盼到丈夫回来,想享受一晚上天伦之乐,谁知自己一句话却惹恼了丈夫,半夜抛弃了她,只好用大被捂着头,痛哭一场。
郑国章跑到老猴子跟前说:
“爹,我半晚上也没睡着。”
“为什么?是你媳妇没伺候好你……”
“不,不,不是,我想,到底害我们小恩绪的人是谁?我想赶快把他找出来,为我儿子报仇。”
老猴子此时此刻也犯了难,他口打唉声说:
“小恩绪第一次被打,我怀疑是王英俊干的,但是,当时他不在五美房,而是去了哈尔滨,苦无证据,我也没法整他。”
“这次放毒蛇呢?爹估计是谁干的?”
“我估计是‘傻大瓜’马維军干的,可谁也没看见。我现在不知如何是好,拿不定主意。”
郑国章咬牙切齿地说:
“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怀疑是他俩干的,就把他俩干掉,有何不可。”
老猴子说:
“我怕是屈死旁人笑死贼啊!”
“什么屈死旁人笑死贼,那些臭苦力,我看他们都该死,我找人明天就把这两个人灭了。”
老猴子哀叹地说:
“儿啊,不行,你不常在五美房,你不了解五美房情况复杂。这屯子五大户,李姓有副屯长李国联掌腰;王姓有王会福主持,他虽是我老亲家的王会禄的大哥,但他和我意见总是相左。马姓马国士是个大家长,我想办什么事,他总是制肘。周姓虽弱,也有三十几户人家。唯有郑氏,人少户少,又居住在东北沟,不在屯里。所以,我虽为一屯之长,办事总得考虑周全。”
郑国章两眼一瞪说:
“爹呀,你怎么年龄越长,办事越优柔寡断了?你没记住曹操曹孟德的话吗?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谁不服你,就把他抓起来,送到村公所,叫日本人给他打板子,灌辣椒水,弄几次他们就都服了。”
老猴子虽然早有了杀心,他想总得找个“合理合法”的理由,摇摇头说:
“儿啊,没有一点根据,无故抓人,难啊!”
郑国章见老猴子犹豫不决,想了想说:
“爹,有办法了,保证叫他们有苦难言。”
老猴子听说有了报仇的办法,忙问:
“儿啊,你有什么好办法?”
郑国章说:
“副县长德田显治是我的老同学,他正在抓劳工,到日本九洲去修飞机场,我给他打个招呼,叫他派人到五美房来抓人,那还不是你叫他们抓谁就抓谁。到了九洲,他们就别想再回来了。”
老猴子一听,这个办法好,自己不用出面,就为孙子报了仇,出了这口恶气。他转怒为喜说:
“好,好,好,你不愧是我的好儿子,郑家的好子孙。”
老猴子说完这话,又有点怀疑,儿子这种说法能准吗?以往抓劳工都是到抚顺,佳木斯,齐齐哈尔等地去服役,这次为什么到日本九洲去呢?想到这里,他问一句:
“日本有的是人,为什么抓中国人到日本去当劳工呢?”
郑国章“嘻嘻”一笑说:
“爹,你有所不知,目前,太平洋战场战事吃紧,日本男人几乎都上了战场,劳动力十分匮乏,故而要抓几千人,甚至上万人去九洲,或者北海道去修机场,干挖煤等苦力活。到那里的人,九死一生,你不要问了。快把本屯与你有嫌隙的人列到名单上,我交给德田治显副县长,他们就逃不了了。”
老猴子听儿子这么一说,放了心,赶快叫使女:
“小红,拿纸笔来!”
他随手写了十几个,与他合不来人名,交给儿子。郑国章将黑名单揣在上衣口袋里说:
“爹,我得赶紧走。”
老猴子说:
“为什么这么急?不跟你女人团聚一宿了。”
郑国章哼一声都没哼,转身跨出门外,招呼随从人员开车,连夜赶回县城去了。
第二天夜里,全屯人都在梦乡,几声狗吠,把爹和爷爷惊醒。打开房门,轻轻地走进一个人来。点上灯一看,是李同联。他低低的声音说:
“快把火灭了,以免叫别人知道。”
李同联他妈是我爷爷的堂妹,他叫我爷爷为三舅,我爹叫他表哥。他压低声音说:
“快叫表弟躲一躲,天一亮县里就来抓劳工了,这次要到日本九洲去,被抓去的怕是永远回不来了。我走了,千万不能让老猴子一家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