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男生寝室大门下来,有个修理自行车的姓吴的师傅每天都猫在那里,在修自行车之余也会帮学校的师生补补鞋子。
简小牧在朱子扬的帮助下花了五十元钱买了一辆二手的小自行车,拉到吴师傅那里去修理。
吴师傅微笑着说:“这车五十元买来还是很值得的,就是后轮的外胎需要更换一下。你看我这里有一条半旧的轮胎,可以免费帮你更换的。”
简小牧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简小牧把这事和姜凯烨说了,姜凯烨对这位师傅也颇有好感。此后只要有空,简小牧和姜凯烨就喜欢来到吴师傅身边说话聊天,一来二去彼此之间就很熟悉了。
有一回吴师傅竟然主动邀请简小牧和姜凯烨几个去他家吃饭。兄弟俩商量着第一次去人家家里,空着手去是不好的,总得捎点什么东西给人家。
姜凯烨说:“你看吴师傅是个修理自行车的,无论晴天雨天,都是一双手一身衣服免不了被车油染污了,我看我们给他买点肥皂倒是挺好的。”
简小牧连连夸赞姜凯烨:“这个主意确实很不错,你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想法的?”
当简小牧和姜凯烨提着礼物出现在吴师傅家的时候,吴师傅接过礼物一看,是整整十块肥皂和两大包味精。吴师傅高兴得直夸这俩孩子:“到底是大学生, 嗯,真不错,这是我至今为止收到的对我来说是最意外也是最有用的礼物了!”
晚饭是吴师傅亲自下的厨,菜品不多,但都是简小牧爱吃的,特别是那一大锅泛着油光的包心菜炒年糕,还有鲜红的小辣椒点缀其间,简小牧和姜凯烨吃得是有滋有味。吴师傅还特意拿出自己珍藏的药酒,酒瓶一开,就满室都是酒香了。
等到简小牧和姜凯烨互相搀扶着有说有笑回到寝室,陶大福看见后又是习惯性地用手往上托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正色道:“你这两个家伙,也太不厚道了,居然又出去吃独食。下次再不叫上我,我可跟你们急!”
睡在上铺的朱子扬忽然探出头来笑着说:“老大,你超级补脑汁还没吃够哪?”说完就忍不住捶胸顿足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听朱子扬这么一说,简小牧忽然想起白天的时候自己和朱子扬一起合谋给陶大福布下的局居然这么快就奏效了,不禁也笑喷了。
这个事还得从朱子扬和学校里一位负责保洁的老爷爷关系处得出奇的好说起。至于打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缘由和老爷爷认识,朱子扬自己也已经记得不太真切了。只是那时候他经常会把自己的东西寄放在老爷爷那里,有空的时候,喜欢去老爷爷那里坐坐,有什么吃的,也分给他一点。在老爷爷那里,朱子扬可以陪他聊聊天,或者一个人静静地坐下来看点书。一旦朱子扬坐那里看书的时候,那个保洁爷爷也就绝不来打扰他,只是掏出一支卷烟点了,一脸慈祥地看着朱子扬,然后舒心地笑。
这种局面的出现在别人看来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在简小牧的意识里,朱子扬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善于和别人沟通并且孝敬长辈的人,所以这爷孙俩凑在一起是一件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情。
简小牧后来听朱子扬讲起,这个老爷爷的家在农村,育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老伴在前年去世了。老人想啊,儿孙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身板硬朗的自己如今一个人呆在家里难免孤单,整日无所事事也终归不是办法。正好学校招工,于是就离开子女只身一人来到学校当起了保洁员。老人说他在乎的其实不是那几个工钱,他只是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这让他感到快乐。
朱子扬自从有了这个清净又独特的去处,总就会邀简小牧,姜凯烨去那里坐坐。通常的情况是,朱子扬去学校小卖部买来一斤盐水花生,再捎带来一瓶补脑汁兑了开水人手一大杯,然后就是边吃花生边喝着补脑汁互相海阔天空地畅聊。
朱子扬讲:“你看我们三个人,在班里也算是另类了,不如结为兄弟,号称三剑客吧!”
简小牧当然是同意的,只是姜凯烨一再说要低调低调,过了一阵子又笑着举起杯说:“那我们就为三剑客干杯!”
这样的事情后来简小牧和陶大福说了,陶大福很向往地问:“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加入的?”这样也就有了在保洁爷爷那个小屋里四个人的第一次正式的会议。
陶大福说:“先前你们三个是三剑客,现在我来了,我们四兄弟是不是该改称为四剑客了?”
姜凯烨摇摇头说:“三剑客好听,四剑客就显得有点俗了,不好。”
朱子扬转过头征求简小牧的意见。简小牧想了想说:“我们就叫“黄山四绝”吧!你看黄山有“四绝”,我们就各取其一为号。陶大福最年长,当为老大“奇松”;朱子扬排行老二,命名为“温泉”;姜凯烨是老三,唤作“怪石”;我呢,自然就是“云海”了。”
听简小牧这样一说,几个人纷纷拍手叫好。这样名分给定,位次排好之后,朱子扬又拿出新买的补脑汁给每个人泡了一大杯庆祝“黄山四绝”成立。陶大福抿起嘴吸了一大口,幸福地陶醉在补脑汁入口之后的甜味里,然后眯着小眼睛特意看了看朱子扬那瓶补脑汁瓶子摆放的位置。不想第二天下午朱子扬就发现本来还有大半瓶的补脑汁已经见底了。这样的事情在以后的日子里又接连不断地发生了多次。
朱子扬把这事和简小牧说了,兄弟俩知道这肯定是陶大福干的好事,于是一个修理这个贪吃的老大的伟大办法诞生了。
朱子扬和简小牧一起往事先准备好的空补脑汁瓶子里注入从吴浩那里倒来的浓墨汁,然后加水摇晃,使得瓶子从外观看去俨然就是新买的满满的一大瓶补脑汁。
陶大福是由不知个中原委的姜凯烨带领下来到保洁爷爷的住处的,那时朱子扬站在居室外边洗手,看着陶大福进屋,忍不住暗暗地笑。接着就听到了预料当中的一声大喊。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陶大福因为有了之前几次偷吃补脑汁的成功体验,知道这一回朱子扬叫兄弟聚会一定又是准备好了补脑汁的,所以这回他又抢着进的屋,并且一眼就看到了朱子扬放在老位置的补脑汁瓶子。
两眼放光的陶大福不知从哪里来的能量,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一系列的高难度动作:夺过瓶子,捏开瓶盖,仰起脖子,接着就是咕咚咕咚几大口。可是这一回愉快的体验并没有继续出现,随着黑色的液体进入口腔,陶大福忽然两眼圆睁,仿佛发现什么不对似的,“噗”地一下吐了一地,接着就是嗷嗷嗷地大叫。
朱子扬走进屋子看时,洁白的地板上是呈喷射状的浓黑的墨水,星星点点仿若一幅叫不出名的图画。再看陶大福,他脸上现出的是朱子扬在以前从没有见过的表情,特别是平常无论何时看去都是细小如米粒的那一双眼睛生平第一次被撑得大而且溜圆。
朱子扬看着陶大福的惨状,早已经是笑弯了腰,且边笑边问:“老大,我和简小牧给你准备的超级补脑汁味道如何?”边说边忙着给陶大福倒凉开水漱口。
陶大福吐得连泪水都出来了,边漱口边讲:“你这两个家伙真是坏透了,这还是我自家兄弟吗?”
听了朱子扬复述陶大福误吃黑墨水的整个过程,简小牧也是笑出了泪水,用手按着胸口对陶大福讲:“老大,你看你这贪吃的毛病是要改改了。再说了,都说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自己怎么可以吃独食的,所以这也怪不得我们,你自己也忒不厚道了点!”
陶大福站在那里,只是傻乎乎地笑。
简小牧满脸真诚地给陶大福支招:“老大,古时候医生看病都有“望闻问切”之法,你可学了过来,以后遇到嘴馋准备出击的时候,拿来东西最好先看一下外表,闻一闻气味,弄一点尝了,确保没事再开吃。老大,同样的错误可不好再犯了。”
陶大福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居然一点生气的情状都没有了,反而叫嚷着说明天就是周末了,看看我们是不是去哪里活动一下。对,最好去江边野炊一次。
兄弟几个一致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就一起去菜场准备野炊要用到的菜品了。姜凯烨还特意买了一条鱼装在塑料袋里。那条鱼好像极不情愿似的还用劲地晃动着腰身,使得塑料袋一抖一抖地发出唏哗之声。
为了人多有伴,简小牧还特意叫了曾郝笑和林晓等人分乘自行车一起往城郊之外的江边开赴。
青山如洗,江水如练,一群年轻的身影嘻嘻哈哈洒下一路的欢乐。
到江边后,简小牧就忙着搬石头构筑灶台。朱子扬和陶大福负责捡拾柴火,林晓和曾郝笑洗菜切菜,掌勺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姜凯烨的身上了。
许是逆风的缘故,许是朱子扬捡来的柴火还没干透,等到起焰的干草燃尽,之后就都是浓重的黑烟了。这黑烟呛得姜凯烨是一阵接着一阵猛烈的咳嗽。他只好一边抹眼泪一边炒菜,笑着责怪简小牧:“你这火怎么烧烧的?”,惹得边上的几个人都在使劲地笑。
简小牧于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酒精往灶膛里倾倒,边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再看锅里时,却早已是冰凉得无声无息了。
等到再次火起,煮水饺、炒青菜、焖红烧肉,姜凯烨俨然是一副大厨风范,表现得是风生水起,林晓和曾郝笑在一旁直夸姜凯烨的手艺好。
接下去就进入最后一道菜,也就是烧鱼的关键时刻了。姜凯烨对简小牧说:“烧鱼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把火烧得旺一点,火旺烧起来的菜才好吃。”
简小牧因为有了上回的教训,听姜凯烨这样一说,就往灶膛里不断地塞柴火不断地倾倒酒精,到最后干脆把整个装酒精的塑料瓶都塞了进去。
接着所有的人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焦糊的味道。
看着锅里煎的焦糊的鱼,姜凯烨是一脸的委屈。还是朱子扬说得好,“这才是正宗的烤鱼呢。”然后用筷子夹来吃了一口,“呵呵,别看色不是很好,味还是不错的。”
大家问:“什么味?”
朱子扬回答:“焦味。”这一下就把在场的几个人都笑翻了。
几个人用报纸铺了地面,围坐一圈,有说有笑地饕餮一番,然后走走看看,把一整个日子从明朗的天挥霍到暮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