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属于简小牧人生的第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开始了。
朱子扬分给简小牧的那份家教,是给三个工薪家庭的三个小学女生辅导作业。同时去的还有数学系的郑晓丹和英语系的刘洁畅。这样对于家长来说,只要花一份钱,孩子下午放学回家后的整个晚上就不用照看,同时自己的语数英三门功课又都得以兼顾。
家教的地方离学校比较远,其中一位好心的家长说我有一辆男式自行车一直空置在那里,如果你不嫌款式过于老旧和高大,可以免费送给你骑的。
简小牧说没事,我打读小学三年级时就猫在三脚架里骑成人的那种老式自行车了。
郑晓丹说你这下都有车了,搭我们一下吧!
简小牧显得很为难,毕竟用一辆自行车同时搭两个女孩子,在简小牧的今生里也是第一次。可现在人家女孩子都说出口了,拒绝人家又有多么的不好。
那个时候,简小牧的胆子还真大,仗着自己打小在农村打下的扎实的骑自行车的功底,让刘洁畅坐车子前面的三脚架上,郑晓丹坐车后座,每周三个晚上三个人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在家教的路上来了又去。当然,这样的一幕场景同样也就深深地留在了简小牧生命的记忆里。特别是坐在前面三脚架横档之上的刘洁畅,简小牧每晚几乎都是贴着她的背在水泥路上前行。那青春少女的发丝在微风的吹拂下常常会在简小牧的脸上掠过,痒痒的,好像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
可是好景不长,在拿到课外兼职的第一个月工资之后的某一天傍晚,简小牧吃完晚饭收拾好课本准备去家教之时,匆匆走到自己停放自行车的地方一看,那辆高大的自行车居然不见了。
这可把简小牧急坏了。简小牧在自己学校的车棚走来走去,几乎把车棚里所有的自行车都摸了不下三遍,到最后一个人瘫坐在地上,确认那辆家长临时借给自己骑的高大的自行车是真的没了。
“可恶至极的小偷。这样的车也下手啊?真是天杀的!”简小牧选了一处台阶席地坐了好一会儿,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最后只好神情沮丧地找到朱子扬,由他陪着到家长那里说明情况。好心的家长看着简小牧难过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责怪,说丢了也就就丢了,反正我平时也是放在那里积积灰尘,几乎不会去骑的。
简小牧心里知道家长这样的轻描淡写,只不过是他对自己这样一个穷学生给予的大度和宽容。可问题是虽然家长原谅了自己并且不用赔偿丢车的钱,如今毕竟是没有了自行车,那么远的路一周三次要走路去家教实在是不现实,简小牧最后只好咬咬牙辞去了这份家教。
辞去了家教,真实的生活问题接着就又来了。而且近来学校的菜价和之前比又上涨了些许。简小牧的父亲原本给简小牧一个月不到两三百元的生活费,如今就是再怎么精打细算也还是不够的,更何况有时还要买点必须的学习和生活用品。
简小牧再次感到了人生的艰难。看着班里那些家庭条件优裕的同学,简小牧在心里就显出十分的羡慕。简小牧想也许这就是命吧,有的人天生就出自富贵之家终日衣食无忧,而自己一边读书一边还要为最最基本的一日三餐担心。
读大学的最初一年,简小牧和曾郝笑因为是同桌的关系,所以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次数比较多。每次看到简小牧只是买不多的饭和价格低廉的菜,曾郝笑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总不免要问简小牧你怎么这么不会吃的,每次都只是吃那么点饭。还有就是你老是吃蔬菜怎么行,我是一顿没肉就吃不下饭的。然后又感叹我们这个学校也真是的,怎么就不会烧一些好一点的菜让我们自由挑选的。
简小牧只好笑着说,每天坐在教室,又没有怎么活动过,上顿吃的都没怎么消化呢。你如果觉得学校的饭菜不好吃,可以去外面的小店,我是觉得学校的饭菜还不错的。
这是简小牧的真心话。可惜就是学校这样的饭菜,对于简小牧来说每一顿可以放心地吃饱都有点困难。无奈中简小牧给父亲写了信,委婉地说了在学校的情况,真诚地表达了对父母对家的思念之情。当然,最后不忘委婉地说出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家里给自己的那点生活费确实是不够的。
寒假放假回家的时候,简小牧才听母亲讲起的,说父亲是一边读着简小牧的信一边流着眼泪。父亲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孩子,为自己没能给孩子提供好一点的学习生活条件而感到愧疚。简小牧听到母亲这样说,禁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实际上简小牧并不是现在父亲的亲生儿子。简小牧到这个父亲家的那一年正好八岁。打简小牧记忆开始,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和药相生相伴的。那时候小小的简小牧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常年脸部浮肿,为什么每天都要喝下那么一大碗黑而浓稠的汤汁,莫非这黑而浓稠的汤汁味道很好?
有一次母亲把药从药罐里倒到碗里摊凉,这时刚好有邻居来家借农具,简小牧趁着母亲离开之际匆匆喝了一大口。不小心烫去不说,一股浓烈的苦味让简小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药水撒了一桌、一身、一地。
简小牧的母亲闻声赶到,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确认孩子没被烫伤之后,一面收拾屋子的地面一面安抚简小牧,说孩子这是药药呢,人只有生病了才吃的,吃了药药身体就好了。
自从那次经历之后,简小牧对中药就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抗拒心理了,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那么多的苦药终究还是没能挽留住简小牧的亲生父亲的生命。
亲生父亲过世后,母亲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孤苦无依,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继父,也就是现在被简小牧时时挂在嘴上刻刻记在心中的父亲。
简小牧懂事之后才知道,因为继父是家中的长子,那时姐妹弟兄八个都还年幼,会干农活的不多,加上爷爷又是年老体弱多病,所以家里里里外外几乎都是继父一人操持着。先是家里粮食不够,后来等几个弟弟成长起来有劳力了,家里境况稍微好一点,又要张罗着建一座房子。毕竟当时那么一大家子的人都还挤在两间破旧的土房里,这终归不是办法。等到一切就绪,想到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继父早就已经错过了结婚的最佳年龄。生活在农村里,毕竟已经是30多岁的人了,家里的条件明摆在那里,是没有头婚女子愿意嫁到这里来的。
也许,这就是简小牧和这个三十多岁的已经过了结婚年龄的农村男人之间具有的一份命定的缘分吧!村子里一个知道两家情况的喜欢做好事的人出面把线一牵,一个新的家庭就这样顺利地成了。
简小牧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继父也就是现在的父亲用一辆七成新的高高大大的自行车驮着自己和母亲在沙石路上骑行的样子。车轮滚滚,风声呼呼,写意着继父和自己母子最欢快的心情。
从来到继父的家之后,简小牧就听母亲的话喊继父为爸爸了。父子俩那个黏啊,简小牧有什么要求,继父都尽自己的能力去满足;简小牧每次放学回家,“爸爸,爸爸”都要喊得山样响,一旦见不到继父就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垂头丧气。
读初高中后,简小牧住校了。简小牧的继父在田里干着农活,都要和母亲数着又该到周六了,我们的简小牧就要回家了,我们该买点什么好吃的给小牧准备着。而平时夫妻俩的生活又是极其俭省的,农活忙起来可以就着辣酱、咸菜干“骗”下一大碗的饭。
每次周末简小牧回家都是这个三口之家最热闹的日子。继父早早就烧好了菜候着,一家人有说有笑如吃酒席一般把一顿饭的功夫拉得特别的绵长。这样的习惯一直保留到简小牧读大学。村子里有几个老人讲,亲生的不如认养的,说的就是简小牧家拥有的幸福生活。
在给家里去信之后的第八天,简小牧就收到了父亲寄来的汇款单,还有父亲手书的字体歪歪扭扭的信: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再也不要为生活费的事情担心,如需用钱,记得一定要来信和家里说。
简小牧读着父亲的信,心里暗暗发誓等到将来自己大学毕业工作了,一定要好好地孝顺父母。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父母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