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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修习生活

青青回到望穿崖不过隔着前脚和后脚的距离。

当欧若美见到青青时,是一道轻快的绿影一头栽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低声哽咽,“呜呜……主人,你对青青太好了,从前青青误以为主人心冷,却不知原来主人将青青看得如此重要,青青何其幸运,这下死也无憾了。”

在青青的认知当中,能为了她对言罹大人吹鼻子瞪眼已属于将她看得极重,而若美竟然指着言罹的鼻子大骂,那绝对是豁出性命的维护啊,青青一想到自己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竟比性命还看得重,更是感动到无以复加。

而欧若美呆愣站着,看着青青在自己怀里埋头哭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她好像不能说自己只因一时情绪激动,认为自己害死了青青,心里愧疚,又对言罹的残忍感到心寒,为青青的善良感到不值,还有诸多道不明的因素等等。

她承认自己确实激动了些,但绝非毫无理智,至少她当时的评价很客观不是?

显然,这些话不合时宜,只好伸手抚了抚青青的头,无声给予安慰。可是这一举动,仿佛让从未受过关怀的小孩第一次体会到人间温暖,顿时压抑的情感泛滥成灾,哇的一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打从得知了青青七百年的岁数,欧若美便不敢将她当作正常女孩看待,是以刻意保持距离,清楚地划清界限。可是,她今日接连犯了两次错,一次是看见青青从高空掉落时,她错以为那样娇小的身体会摔得凄惨无比,而这一次,是看着青青动情大哭,心底竟无法抑制地生起了一丝柔软,而且鬼使神差地回抱住青青,像个大姐姐一样轻拍她的后背。

连若俊都不曾有过的待遇,不知这一幕被自家弟弟看见会作何感想,假如若俊也会吃醋,那么她一定很有成就感。

因着她“大”发慈悲这件事,青青对欧若美越发的好,日后不仅教她认识各种毒药,更细心教授解毒之法,是以,每日识毒,学以解毒,她渐渐得出一个道理,世间之毒千奇百怪,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不过青青只教理论上的东西,比如原料,配方,气味,色泽,却自始至终没有真正示范,青青说她的身子尚未恢复,能使出的灵力不足以支撑燃火淬药,而一些纯粹只需按比例调和而成的毒青青也不允她尝试,说她防御系统太差,就怕做出来还来不及保存就先将自己毒死。

说到底还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学什么不好,偏偏一开始就要学最毒辣的,可要说见血封喉、马钱子、断肠草、砒石、乌头等等,这些对凡人而言的致毒之物对修者却不见得要命,用量大点充其量只能杀死一头修为低下的初级妖兽,要对付异兽或修为更高的妖,非顶级毒物不可灭。

但可悲的是,配制这些非比寻常毒物的原料别处没有,偏偏巫什之森大片大片无人采摘,可一想到那个深恶痛绝之地,欧若美愁容满面却毫无办法,由此深深感叹,炼毒是一条极其艰辛而又漫漫无期之路。

青青虽满腹药理,医毒全精,却极少炼制伤天害理之毒,想来她在望穿崖的生活安逸自如,哪里会有需她亲自动手的时候。是以炼丹房中储存的药草极为有限,欧若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看图识草的日子,然后渐渐的,她不由深深怀疑靠自身杀死一只异兽的可能性,至少从目前看来,此难度不亚于说服言罹直接放她走,难度系数五颗星。

可是若连异兽都杀不死,如何能逃出巫什之森?连巫什之森都出不去,更何来逃出万妖岛?

无奈,叹路漫漫其修远,前途一片堪忧。

于是,潜移默化一般,预期的炼毒慢慢开始倾向于解毒。显然,青青对于教她解毒的兴趣远远大过炼毒,因为每学一种解毒,相应的药草,工具必一一齐全,而且当场演示不下三遍,可想而知,这样的吸收速度比纸上谈兵的效果快得何止一倍。

欧若美隐隐有所预感,解毒必先于下毒,没准还没等她成为一代毒师就已先一步成为了师出无名的解毒高手。

一日,晴空万里,蔚蓝如洗,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天气。

时间一晃而过,算算日子,这已经是欧若美在望穿崖生活的第一个月零五天,而她服用赤血魔莲已经近一个月,这段期间,由于青青的百般叮嘱,她炼毒无望,便只有专心研究除妖宝典。靠言罹时不时的指点和赤血魔莲每日积蓄一点点灵气,如今她也能随心使出几个简单的术法。

其实按青青的说法,她本身并无灵根,亦无法感受存在于天地间的浩然灵气,所以绝不是天生适合修行的料。不过意外的是,她体内的鸿兽居然是朵奇葩,明明陷入沉睡却仍能不断吸收身外的灵气,望穿崖坐拥灵脉,而它昼夜不停,依旧像个无底洞,不知魇足。

青青羡慕道,鸿兽对灵气的敏觉简直比天生拥有灵根的修者还要敏锐,沉睡也能无止尽吸收,这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只像它这样的奇兽了。而她搭了鸿兽的福,元气复原了大半,每日不知疲倦地投身于术法研究,虽有小成,但是离驾驭法器,御风而行还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反正,她算是平安度过了一整个月,备受煎熬,但也晃眼而过。

这一个月就像是一场好不真实的梦,梦里充满了冒险,惊吓,她没有饥饿,每日只须一碗红色药水便像打了鸡血似的有无限精力,她可以将一天当成两天用,学得很慢,却异常充实,她试过放下心里的包袱,将心力全放在药理上,好几天不眠不休也觉得酣畅淋漓。

记得读书的时候她常常想象,人要是不用吃也不用睡该多好,那么她便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学习,可是当她真正体验到,内心的感觉却是空虚的,她必须时刻用做不完的事情填补心里的缺口,否则一空闲下来,就会思乡心切,情绪泛滥。

但到底说来,她算是幸运的,既没有被奴役,也没有人割她的肉饮她的血,能够完好无缺,活蹦乱跳至今,该知足了。

欧若美很会开导自己,就算身处逆境也能尽快调整过来,让自己尽可能适应新环境,她现在已经慢慢学会了与言罹的相处之道,只要她不哭不闹不抵触,安安分分的,他便不会为难于她,如果表现良好,或许还能得到他在术法上的指点迷津,虽大多时候冷着脸,但不得不说,她总是受益匪浅。

此刻,欧若美正站言罹布下的幻境当中,此间花开满地,清香扑鼻,花丛中间飞满了七彩斑斓的美丽蝴蝶,别看只有巴掌大小,速度却如飞鸟一般轻快灵活,她待了将近两日也没能捕获一只。

这些蝴蝶虽说攻击力不大,机敏性却十分强,它们总能在危险靠近的时候立刻察觉,然后飞快地闪掠到安全区域,不像巨齿天牛那般对危机意识反应迟钝,用普通的水灵术就能轻松解决。

如今研习的新阵法名为四象方阵,正是专为捕捉蝴蝶用,可惜她领悟得不够深,演练过无数遍,每次坚持不到三秒就让蝴蝶破阵而逃,而后它们继续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飞来飞去,耀武扬威。

每一次,欧若美找到目标后迅速结印,但均以失败告终,然后,在下一次的演练中积累经验,手法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精准,久而久之,信手拈来,脑中不用思考便能幻化出完整的招式。

几道金色的屏障从四面张开,由远及近迅速收拢,成功将一只蓝色花纹的蝴蝶困在其中,她在心里默默地计数,一,二,三,四……

三分钟过去了,阵内的蝴蝶依旧煽动着翅膀闷头往结界上撞,欧若美的眼里渐渐露出兴奋的神采,最终高兴地跳了起来,“成功了!”试练了两日,如今初现成效,她终于入门了!

内心激动不已,正打算回去跟言罹报备,然后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这时,天边来了位不速之客,形色之匆忙,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撞开了她的四象方阵,连带着生机勃勃的幻境都被其身旁的疾风刮得粉碎。

可怜欧若美今日出门不利,无辜遭殃,竟被路人的强大气场扫飞了出去。

远远的高空传来一声扬长的尖叫,那位急急赶路的蓝衣男子惊疑了一声,回头看,只见一抹白色身影正以优美的弧度从最高点掉落,那下落的身姿,飘散的长发,飞舞的裙裾,真像一幅凄美的绝唱。

男子游刃有余地抚着下巴,微眯起眼,突然间瞳孔猛地放大,脚下一个踉跄,他捂着脑袋惊叫一声,立即以闪电般的速度朝那名失落女子飞奔过去。

天,要是给她摔着了,岂不死得连渣都不剩。

蓝衣男子一闪而至,张开双臂,准备接住惊魂失措的女子,此刻脑中还想着稍后安抚她的措辞,一定要好生道歉,然后尽可能地掩盖过去。

如是想着,稍稍开了小差,岂料身后一股戾气突然降临,狠狠地将他踹飞了出去。

嘭!男子一头栽进土里,晕了好一阵才爬起身,浑浑噩噩的,瞧见欧若美已被言罹稳稳接在怀中,风景如画,羡煞旁人,他摸着屁股在一旁哀哀嚎叫,浑身道痛。

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尼诺后脊一颤,赶紧若无其事地晃了晃脑袋,将头上的杂草泥土纷纷甩飞出去,再拍拍衣袍,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俊美相貌。

这般冒冒失失者不是尼诺是谁。

而言罹怀中的女子紧闭着双眼,全身紧绷,老半天后,没有等到预想中惨不忍睹的疼痛,头靠着硬邦邦的物体明明有温度,还有频频的跳动。

压抑着身体轻微的颤抖,欧若美缓缓睁开眼,一双深邃的紫眸进入视线,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怔忡间,目光再也无法移开。许是被欧若美惊魂未定的模样看得无奈,言罹突然沉下脸,绝美的面孔缓缓贴近,“想我一直抱你吗?”

果然,欧若美浑然一震,终于将吓飞出去的魂儿找了回来。

她急忙从言罹身上跳下,摸摸自己没缺胳膊短腿,长舒了口气,可是还未庆幸自己毫发无伤,心里陡然生出了另一种令更加她惊恐的猜想。

这么短的时间内,言罹居然从望穿崖赶来,并且将她接住了!

一条闪电也没这么快,若是尼诺定会这样子比喻,然后洋洋洒洒表达一通无尽的崇拜与敬畏之情,更加仔细掂量一番欧若美在言罹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欧若美绝不是这样想的,言罹从不会在她练习时守在一旁,说是不忍直视,所以每次设下一道结界后便将她丢在巫什之森,由她自生自灭。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反正连异兽都攻不破,她对结界的坚固程度保持高度自信。

可是今日出现了意外,他必定是听到了这一方的动静才有理由赶来,听觉如此之灵敏,那么她第一次被丢弃在巫什之森时的哭喊求救,还有之后每一次无聊或高兴时的谩骂与抱怨,回想起自己不久前还诅咒过言罹晴天走路摔死,雨天被雷劈死……

心跳喊停,呼吸一滞,天!叫她怎么活!

悔恨到不行,心中涨满了令她窒息的情绪,无从宣泄,却只能将满腔悲戚化为出离的悲愤,朝四周怒声吼道:“啊——!是哪个不长眼的,大白天横冲直撞连路都不看!有本事给我出来!”

涨红了脸,天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有胆子去找罪魁祸首讨理,但凡有点脑子都应该想到,这万恶的万妖岛没一个她惹得起的人物。

所以,当看到尼诺讪讪一笑,大摇大摆朝她走来时,欧若美脸色刷地发白,惊慌往后退去。

一月不见,此妖依旧风姿卓越,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连装束都没什改变。

瞧见自己给欧若美带来不小的视觉冲击,尼诺心中叫苦不已,连忙弯下身子,拱了拱手,满是歉意道:“姑娘,那个不长眼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下,让姑娘受惊,在下真的自责不已,后悔万千,可我实在不是有意的,姑娘你可否高抬贵手,原谅在下今日这不长眼的罪过?”

许久不见对方回答,尼诺微微抬头,只见欧若美正紧张地盯着自己,脸上的警惕有所消退,但那表情同时也在说,这番道歉突如其来,她很难消化。

尼诺默默叹了一声,心想要是他平时的作风,定是直接过去一把攀上她的肩膀,半笑半威胁,看她还不答应。

“姑娘。”尼诺实在等不及,便走近了几步。见此,欧若美脸色大变,慌忙后退,脚下一不小心被石子绊到,她失足滑倒。

身旁之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迅速将快要摔倒的欧若美拉了回来。言罹一手圈住神色慌乱的欧若美,冰冷的目光扫向尼诺,漠然道:“她不计较,你可以滚了。”

此话无异于大慈大悲之宽恕啊,可比欧若美口头上的原谅有分量得多,正常情况下,尼诺最为理智的选择必然是立马转身,头也不回,有多远滚多远,可是与此相反,他不但没有离开,反而上前拦住了欲乘坐法器离开的二人。

这是拿生命在请君留步啊!若非有急事相求,他需这般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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