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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为鱼肉(下)

事实上,欧若美心底是忐忑的,望着块头比自己大上不知多少多倍的兽群,骨头都不觉酥软了三分,且不说这些猛兽长得多么凶残狰狞,单凭言罹之前的一番危言耸听,她已不敢再随意移动一步。

此处花花草草奇异非常,就如两米开外那几十朵花蕊长满牙齿,花枝招展,一收一合,花心还有翠绿粘稠液体的巨型“喇叭花”,正朝她“咧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让她对言罹的警告深信不疑。

事实证明,她很惜命。

她只微微扫了一眼,最终指向一头看上去性子温和的猛兽,虽然毛发茂盛,体型圆浑过了头,像野猪。

“体肥性懒,油水过多,肉质不好。”言罹以颇为嫌弃的眼神示意,要有眼光。

欧若美轻蹙眉,她不挑,他反而挑了,妖孽不是不食烟火的吗?无奈,只好又指了指一头通体黝黑,尾部细长的,像狼狗。

“黑犴,血剧毒,你倒是敢吃。”

手触电一般迅速缩回,连连摇头,她可从没想过毒死自己。可是这方圆百里压根就没有一种正常点的生物,欧若美叹了叹,只好不停安慰自己,时势所迫,妖岛上还能让人类吃顿肉,待遇已是不错了。

头高仰着,从左至右依次望过去,目光所过之处尽是黑压压的一片,猛兽一个挤着一个,如高石耸立,黑云压顶。然而在这密密麻麻的兽群中间,竟突兀地出现了一段空隙,宛如连绵不断的峻山上凭空出现一道沟壑,尤为显眼。

她的目光顿住,低下头,乍见地面上盎然拔出一株青绿色植物,枝叶大如芭蕉,似抹了一层油般光滑如脂,形状像极了卷心菜,却又大上不少。

奇了,一株野菜在浩荡的洪水猛兽中间还能生得如此健康肥硕,没有丁点折损,无疑是朵大奇葩。

懒得挑,就它了,欧若美伸手指向那株超大卷心菜,“要不换野菜吧,素食也不错。”回想起这些天被当成药罐子的小白鼠待遇,现下一碗青菜淡汤都足够她感动流涕了。

言罹斜斜扫了她一眼,末了不痛不痒道:“百萏炎兽……还行。”

话语隐含浓浓深意,无甚奇怪,可是就因这看似无害的一句话,竟惹得后果一发不可收拾。

被这声勉强满意的语气激起警觉,色泽光亮的菜叶忽地剧烈一颤,欧若美不由皱眉,细观间,那一撮绿影倏地一闪,原本曼娜盛开的枝叶变幻出一排排坚不可摧的锯齿,在她惊讶的目光下,超大号卷心菜化身为钻洞机器迅速钻入地底,以闪电之姿,仓皇遁走。

欧若美双眸放大,难不成路边的野草都炼成精了?她的认知是不是该再豁达一点。

轰隆隆,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身体也跟着左摇右摆,欧若美本能地往一旁抓去,然而身边没有一棵可以依附的树干,伸手抓了个空。

地面晃得越来越猛,发狂的卷心菜潜入地底,硬生生钻出一条地洞,不仅破坏力强,且速度极快,眨眼间土地翻飞,灰尘四起,天上地下皆是一片混浊。

眼前景象转眼失去控制,兽群陷入了惊慌,开始四处乱窜,凌乱的踩踏声声声碰撞,混乱且不安。

轰隆隆!野兽被踩倒在地,一脚接着一脚,哀嚎嘶鸣响彻天地,如穿云入耳,震得欧若美气血翻腾,脸色霎白,她闷哼一声,难受地按住胸口,差点就喷出一口心血。

隐隐地,脑中似乎觉察到什么,却又似一片茫然。

暴乱的兽群争先恐后逃离,场面尤其混乱,唯一保持一致的,皆是远远背离二人,大地一震一震,却没有哪一只不长眼逃跑时将欧若美踩扁了。虽说有惊无险,但身心的折磨存于无形,失去理智的兽吼,狂暴凌厉的气息,不断摧毁着山林古木,欧若美紧咬牙关,靠着一股意念强行支撑着,不知要挨到何时才能结束。

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那滚滚翻腾的漫天黄土将视野淹没,眼前一片浑浊,欧若美紧闭双眼,手臂掩住口鼻,耳中的兽吼令她头脑欲裂。

是不是又做错了?混乱开始得太过突然,吓得人措手不及,她想不通究竟哪儿不对。

喉间的腥甜上涌直冲脑门时,她昏昏沉沉,意识陷入了一片空白。

忽然,身子被一只手臂圈住,呼地腾空而起,下一秒又落在坚硬如铁的臂弯上,坐得稳稳当当。

欧若美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然而双脚被捆得死死的,隔着衣物传来的温热体温,有一股日渐熟悉的气息萦绕,将那狂暴的猛兽之气隔绝在外,震耳欲聋的兽吼声也渐渐削弱。

慌神间,只听耳边冷声响起,命令道:“抓稳了,别松手。”

欧若美尚未领悟话中的深意,不过,用不着费神深思,下一刻她便明白非做不可的原因,动作稍晚一步,吃的便是钻心刺骨的苦头。

言罹身形一闪移向了气息暴虐的中心,混沌之中,剑光惊鸿,随他轻描淡写的挥手一斩,冷厉的剑影顷刻划破轰轰如雷的风暴漩涡,继而穿透岩层,直取暴乱中心。

随之而来的一声惨烈兽鸣自地底爆发,厉厉长啸,威威震天。

不知是那剑气还是兽鸣又或是两股气息相撞的影响,当它们铺天盖地袭卷而来,欧若美脸色一灰,终于承受不住,猛地咳出了一口黑血,那感觉如同戾气逼人的箭芒刺破心脏,强大的威压辗碾着柔弱的身躯,一波又一波,五脏六腑正受挤压,下一刻又拧作了一团,内息紊乱,横冲直撞。

真像活受了一番凌迟,痛遍全身,开始揪心蚀骨,蔓延至每一角落。

古时刑犯受死前尚且有顿最后的晚餐,她从穿越至今十数日都不曾见过一顿像样的食物,这次算惩诫吗?警告她做好下位者应有的卑微,不该妄自奢求不应得的事物?

可她犯了什么错,已经失去了自由,难道还要被妖类同化,从此不食人间烟火吗?

心情顿时失落无比,如那昏暗的天,光芒渗透不了,徒生凄凉。

遮天蔽日的世界里,虚弱的身驱单薄瘦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那狂厉的暴风刮去,欧若美死死抱住了言罹,深埋在他的颈项间,沉重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暴风平息了,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微弱暖意,但却始终捂不热那颗越发冰冷的心,强忍着体内的气血翻涌,她几乎咬碎了牙齿,心中开始苦涩自嘲,天底下果然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她要有多蠢才会天真地以为她随口的一句话竟能得到他的重视。

浊血吐了他一身,衣衫也弄出了褶皱,言罹向来三寸尘埃近不了身,如矗立云海之上的冰山之巅,她这般悲哀,所能做到的最大反抗也仅限于弄脏言罹的衣服而已。

眼神戚戚,抬头望向言罹的目光,他依旧神色淡漠,眉目增添了几道蹙痕,此刻在她看来,这一如既往的冷酷无不充满了讽刺,他的紫眸深邃静好,却像在说,有什么好难过,不过让你记着,这世上没有白来的便宜,想要得到,首先必须懂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次吐几口血,未索要性命,但要记住,不肯安分的人往往只有更惨的下场。

还以为自己的待遇突然就变好了呢,她才懂,他们的身份差得太远,她是区区一介凡人,生死皆不由己,就算承受再多的苦痛,在妖眼里也不过一句“这点痛算得了什么”,无关痛痒,毫不在意,言罹并没有错,错在她,无依无靠,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欧若美用尽力气挣脱言罹,刚落地身子不稳由他施手扶住时,这种悲哀的感觉更加深入骨髓,犹如黑夜寒风中瑟瑟飘摇的枯萎木枝,充满了无限的悲凉与哀怨。

拳头握得很紧,指甲掐进血肉才能分散身体里的疼痛,欧若美不留痕迹地退开一步,摆脱了言罹的搀扶,“不用,我还站得住。”

刚给一巴掌转身又来安抚,她不是宠物,如何能够欣然接受。

言罹眸光一敛,不落痕迹地收回手。

“你生气了?”

废话,欧若美转身,步履危危颤颤,她想她是疯了才会忍受这么久,她是吃错了药才会虚情假意这么长时日,她早就烦透了!对他而言她算什么,无非就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她早已被世界遗弃,孤身一人,天下再大,却无她容身之处。

天空渐亮,散去尘挨,如火的阳光再次投下一缕夺人的光束,却照得背影萧索,涂满了阴霾。

她的头垂得很低,仿佛有一条带刺的长鞭在背后不停地催赶,她迈开的每一步都万分艰难,身心疲惫不堪,却还要不停地往前走,一直走,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可她别无选择,因为如果放弃了,心失去依托,便也跟着死了。

喉咙哽咽,压抑得令人窒息,眼前的景色失去了色彩,目光空空的,想哭都哭不出来。她想家了,前所未有地想,身心的疲惫太累人,她怕自己坚持不下去,等不到这漫长煎熬的终结,她不够勇敢,一个人好辛苦,真的好累。

“我受够了……不管你肯不肯放,我都要离开万妖岛,找齐四件圣器是我唯一的愿望,我不会放弃,除非我死。”与其飘摇不定,还不如抉择一条不归路,就算不够勇敢也没法后悔了。

她背对着他,毅然决然,头也不回,她想,让她放任一次吧,哪怕自生自灭也无怨言。下定了大不了全豁出去的决心,连最坏的打算都已做好,也许下一刻就是她的死期,也许会被碎尸万段,但这是她的选择,也比凡事听之任之的好。

她以为这条荆棘之路她会走得凄婉但却洒然,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派,可是岂料,前方陡然出现一道光幕,隔断了去路,她的头砰地撞上去,身体蓦然弹了回来,狼狈地跌坐在地。

欧若美捂着发肿的额头,眼中酸涩无比,疼得想哭。她听到身后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如鼓槌敲打心情沉痛,将她一步步打入囚笼。言罹一手将她捞起,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弱者没有反抗的权力,等你拥有足够的实力,再与我谈条件。”

心顿时堵得发慌,她满脸自嘲,弱者没有资格征讨权益,等到有资格的时候又是何时,“可我还有机会?”她质问,或许,穷其一生都无可能。

他不说话,抱起她,将她勒很紧很紧,骨骼相颤,没有一丝怜惜。

欧若美一声不吭,所剩无几的力气,疲于再做无谓的抵抗,退缩至狭小的角落,默默建起了一座厚厚的高墙。

来时路,去时回,离开这片烽火狼藉之地,呼啸的大风疾驰而来,滚滚而去,将她吹得几分清醒,而她的心绪前所未有的死寂,没有惴惴不安,唯独相同陌路的遥远和疏离,明明靠得很近,却感受不到任何传递给彼此的温暖。

抬头望向他冷峻森森的侧脸,许是被打击得太过彻底,连惧怕的心都愈渐沉默,仿佛是逝去光明之后,歇斯底里发狂一番,恨天恨地,最终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垂头认栽。何况她还没有大哭大闹,仅仅一个冲动的举止立刻就被拉回残酷的现实。

终于,在他以冷沉的目光注视之际,欧若美吐出了一直藏在心底,致使她终日心神不宁的郁结。

“有件事情我憋在心里不敢问,却一直想知道,言罹,于你而言我算什么?是半路上捡到亦可随时丢弃,还是尚有利用价值,时机一到便可开刀宰割?”

“其实折磨我你也不见得有多开心,我会反抗,一点乐趣都没有,如果你只想要一只温顺听话的宠物,不如把我炼成傀儡,如果你要的是我的命,请现在就告诉我,我会立刻接受现实。否则,就请放过我吧……”

似乎已经悲愤到了极点,破罐子破摔,连这般话都敢说了出来,话题已然越矩,带着极大的自嘲与讽刺,她不想直到死的一刻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如果他还心存怜悯,就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明白身处何境,这样,弱者才能有身为弱者的觉悟。

只看,他愿不愿意让她明白。

对方的眼睛蕴含怒火,似扑腾的火焰,灼烧眼眶,几乎同一时刻,欧若美本能地往后一缩,潜藏在心底深处那一丝近乎寂灭的畏惧感又开始疯长。

犹如一双死神之手悄然握住了心脏,却又不急于撕成碎片,而是极其缓慢地收紧,那种濒临死亡的无助感真实体会之后才将深刻骨髓,永生不忘。

言罹瞳孔微眯,俊眉紧锁,全身上下皆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无声恐吓,怒火底下隐藏的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是意外?是嘲讽?是不屑?是深思?还是化不开的浓墨,捕捉不到片刻真实。

冷眼相望,默然相视,直到回到望穿崖,她都没能从他口中得到只言片语,最终也缄默了,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弱者勿妄言。

忘不了,即便她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依然畏惧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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