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如约来到谢阿蛮的房间。身为首席舞优,是可以有自己独立房间的,而且整个逸春坊也只有谢阿蛮一人有,可见“胖三娘子”对其多么器重。
这个房间虽然不大,布置却处处精心,以一架绣牡丹花的丝绢大屏风相隔出里外,屏风左侧隐约可以看到是一张淡紫色帷幔遮挡的雕花睡床,此时谢阿蛮已脱去练习的舞衣,换了一袭淡粉色便裙,坐在屏风里侧的梳妆台前,正拿着粉扑往肩颈部扑香粉,教坊的舞优们在夜晚临睡前还要上一层薄妆,带着这种妆容过夜,据说可以使肌肤白嫩细腻。当然,这些香粉据说是用珍珠粉和各种花粉制成,所以不用担心铅汞超标,更不用卸妆啦(蛮适合我这种懒人)!
屏风外房间正中有个小方几,正对门的墙上便是一幅画像,画像中人胡须冉冉,精神奕奕,拿着一对鼓槌,那神态仿佛正在奋力敲击面前的鼓一样,画像下面的供桌上奉着香和鲜果,还有一把样式古朴的琵琶。
她见我进来,急忙穿好一件外衣将我迎进来。
“听说你父亲也是乐师,这就是他吗?”我指着对门的那幅画像说道。
她噗嗤一笑:“你真有趣,难道不知道我们教坊是要供奉梨园祖师的吗?”
“梨园祖师?”
“自开元二年起,皇上以天下无事,听政之瑕,便选拔坐部伎三百人于长安禁苑附近的梨园亲自教授法曲,这三百人号称“皇帝梨园弟子”,后来教坊伎全部自称为梨园弟子。”
切!一个皇上,国家政事他不管,偏偏好声色,还被称为戏曲方面的祖师爷,受尽人们的膜拜,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如果让老百姓知道他与自己的儿子争女人,将人家小两口活生生拆散,不知道这些自称“皇帝梨园弟子”的教坊伎们作何感想?我不禁轻蔑的哼笑一声。
“你笑什么?”谢阿蛮疑惑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你们怎么知道皇上长这个样子,又怎么知道皇上的为人?”
“听说当今皇上英武不凡,能唱、能奏,人常说‘曲有误,周郎顾’,当今皇上也一样可以,几百种丝竹之音齐发,一声有误,皇上必定察觉并纠正之,可见比周瑜还要厉害百倍•;•;•;•;•;•;”
看她提起当今皇上便滔滔不绝,恐怕说一晚上都有可能,我急忙打断:“先不说这位祖师爷了,今天我要学些什么呀?”
她给肩颈敷完香粉,准备给我示范舞优们需要学习的必备妆容:“《妆台记》有云:‘美人妆,面既傅粉,复以胭脂调匀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一般舞优的香奁中会必备两种香粉,一种是白色的梨花白面香粉,一种是粉色的桃花娇面香粉,用这两种香粉便可变化出以上三种妆容。”
说着,她打开自己的香奁,亲自在自己已经清洁后的素颜上示范,只见她一脸洁白细腻的皮肤,一双杏眼如含秋水,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小巧精致的鼻子,樱桃薄唇,嘴角边梨涡浅笑,不施粉黛也照样迷人。
她先在面庞上匀涂一层梨花白面香粉,然后把红色的桃花娇面香粉涂到两颊上,顿时一副桃花美人脸呈现在镜中,这就是“桃花妆”,又将桃花粉重涂两次,仿佛喝醉酒一样双颊绯红,便成了“酒晕妆”。
接着让我把脸洗了,先用桃花娇面香粉涂上腮红,然后再用梨花白面香粉在外面薄薄的罩上一层,让胭脂的晕影隐隐约约从白粉下透显出来,朦胧而美好。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发觉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脸似乎没有以前那种浑圆了,好像还微微露出了下巴尖,这可都是拜那个“胖三娘子”所赐,不过,我觉得自己比之前更好看了,话说,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她不让我吃饭?
“这就是飞霞妆,舞优要学会不下十种妆容和发髻,以备不同的舞蹈需要,不过不用着急,以后时间多得是,我会慢慢教你。”谢阿蛮一脸认真的说道。
早晨晚上都要练舞,还要抽空洗那么多人的衣服,此时睡意袭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累了吧,这是给你准备的!”她从床边的小矮柜中拿出一盘点心说道。
“哇!居然还有夜宵,真是太好了!”我瞬间来了精神,不客气的拿起盘上的果子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
看我吧唧吧唧吃的香,她又悄悄嘱咐:“千万别让三娘子听到噢!三娘子不允许舞优晚上吃东西。”
为了保持体态轻盈,“胖三娘子”规定所有舞优入夜之后都不能吃东西,可她们都会在吃晚饭的时候偷偷留一点,万一晚上肚子饿的睡不着,也能应付一下。
和谢阿蛮学完化妆,夜已深,回到习优的宿舍,大家已经睡熟了。
我却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眠,望着窗上的竹影,想起穿越来的这一个多月,虽然做不成锦衣玉食的王妃,但是老天爷好像给我准备了另外一条路,只是这条路不知是明路还是暗路。
我只想问:我现在还是杨玉环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又遇到一个叫谢阿蛮的女子?难道我们的生活都已经因为我的穿越而改变了吗?可是这么多问题却无人替我解答。
我偷偷从宫里逃走,那个叫云容的女孩子会不会被罚?那个被人称梅妃的娘娘没了孩子,以后怎么办?那个带我出宫又把我卖到逸春坊的花奴又去了哪里?仿佛他们离我越来越远,我以一个新的身份,重生在了新的大唐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