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人,约摸四十出头的年纪,身穿海青色道袍,头戴葛布逍遥巾,细长的眉眼似乎深入发迹,长长的山羊胡子垂到胸前,大哥,你这长相颇有古风啊。
我看着他出神,他看见我似乎也是一怔,好像很是惊讶。
“喂,你到底喝不喝啊?大家都在等着用碗呢!”旁边一个跟班的小道士很不耐烦。
肚子实在是饿扁了,看着这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碗,也不管三七二十几了,呼噜呼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这位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那个中年道长见我喝完,把碗递给跟班的小道士示意他去再盛一碗。
我跟着他,来到一个小桌前,桌前挂着一条青布幡,幡上写着“未卜先知神算子”,噢——原来是一个算命先生!
“能否借问一下闺名?从哪里来?”
难不成他想给我算一卦?我可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一颗红心永远向着党的大好青年,这看相算命怪力乱神的封建迷信,我可从来都不信。
不过,看在人家给我一碗热粥的份上,还是随和一点比较好。
“我叫杨晓玥,从•;•;•;•;•;•;从乡下来。”古人这么蠢,估计说了是穿越来的他也理解不了,干脆就胡诌一番吧。
“Bu~”随着一声弯曲的怪声,一股恶臭笼罩了我俩,这可不是我放的!我发誓!我屏住呼吸,竭力镇静,保持微笑。
只见他听我报上姓名,从桌上拿起一只毛笔,饱蘸了墨汁,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楊暁玥”三个繁体字:“是这几个字吗?”
这几个繁体字我还是认得的,于是点点头。
“怪哉!”他看着我的名字一连说了五个“怪哉”。
这是算命先生常用的伎俩,先用莫名其妙的话把你勾住,让你忍不住去问他怎么怪了,然后再让你交钱,一交钱就进了人家的圈套了,不过,我可不是愚昧的古代人,没有那么容易骗!哼!
他满脸疑惑的捏着胡子尖儿沉思着说:“看姑娘的名字,不像是无福之人,本应步步高升,受万千宠爱于一身,何以落到这个地步?不应该啊?”
细细想来,他说的这句话倒像是很有道理,我本来是穿越成王妃,如果能够屈从了皇上,成了他的杨贵妃,确实是步步高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杨贵妃的结局是被勒死在马嵬坡,这个你怎么不说?
“道长,你算命怎么只算一半啊?”我斜他一眼问道。
“没有啊!全算了啊,你看•;•;•;•;•;•;”他随即在纸上写下一首诗,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叫谶文:“月向天边下,花从日里生。千秋如一梦,今生不复归。”
写完,他边念边用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月向天边下”他圈了“玥”字的右半边,“花从日里生”他圈了“楊”字和“晓”字,“千秋如一梦”他圈了“尧”字和“楊”里的“木”字,“今生不复归”他圈了“楊”里的“勿”字。
“今生不复归?”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这辈子都别想穿越回去了?不是吧!
“Bu~”又是一声,这次比上次还要臭,还要响!他一脸尴尬的朝我笑笑,怪不得人们都说“臭道士”,原来是有原因的。这个臭道士每天都吃些什么啊?放的屁这么臭,我忍不住捏住了鼻子问道:“求道长释疑。”
“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明白?”他努力的睁大自己那双像用刀片划出来的细长小眼睛问道。
哼!以为我是白痴吗?你说什么了?不就圈圈叉叉了半天吗?
“知道你算不出来吧!”我用激将法试试。
“我已经说的够多了,天机不可泄露!”他闭上眼睛,一只手捏着他的山羊胡子缓缓说道。
“Bu~”又是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难闻的臭味。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心头有一万匹***奔腾而过,为了报这一碗稀粥的恩德,就要在这里听他胡诌,还要闻这么臭的屁!
登时站起来大声说道:“臭道士!就喝你一碗粥,非要给我算命!现在又算一半!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意思不用你解,我也能解:‘今生不复归’就是回不去了嘛!”
“非也,非也•;•;•;•;•;•;天机不可泄露•;•;•;•;•;•;”他捏着胡子尖不慌不忙的摇头道。
突然一只短棍朝他飞来,“duang!”正中他的脑门,把我惊的跳出三米远,不要伤及无辜好伐!
“我叫你在这里坑蒙拐骗!看我不打的你脑袋开花!”哇!谁这么霸气侧漏!
只见一个胖墩墩的大婶从远处怒气冲冲朝这边跑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手腕粗,两米长的大棍子。
“你这个江湖神棍,天天跟我作对!看我不拆了你的卦摊!”说着,就要上来扯他的幡旗。
这臭道士见势不妙,捂着脑门上迅速鼓起的大红包说道:“又来!姑奶奶!好男不跟女斗!看你是个老妇!我让给你还不行吗!”说着,让自己的小跟班儿赶紧携了笔墨纸砚和幡旗落荒而逃了。
“明天再来小心你的腿!”这位大婶把他们赶走,自己从怀中拿出一个幡旗绑在刚刚拿着的那个棍子上,插在桌前。我定睛一看:八卦图!哎!又是一个算命的!~
这大婶边收拾,边跟我说:“这个神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没有钱买卦摊,每天天不亮就来占我的地方!逮到谁就跟谁瞎诌一番,有次碰到咱们当朝宰相李公,居然对他说:‘公存则家泰,殁则家亡’,把我们的李公当场吓得差点尿裤子,跪在地上求其解救。事后,他却轻描淡写的说:“逗他玩儿的,就是想看看宰相哭是什么样子!’你说这样的神棍,是不是不活腻了!”
我听了只想笑,我倒是不想看这个当朝宰相怎么哭,倒是很想看他尿裤子是什么样子。
“他该庆幸自己腿跑得快!不然早就进大牢吃牢饭了。姑娘,还是让老妇来给你看看面相吧!价格公道,只收五十文钱,点痣只加十文,多点有优惠噢。”
我嘿嘿笑着,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我穿着一身老妇人穿的衣服,脏兮兮的满是鸡屎点子,翻着白眼问:“没钱?”
我可怜兮兮的点点头。
“没钱你算什么命啊!快离我的卦摊远点!别耽误我做生意。•;•;•;•;•;•;哎呦!李夫人,今天来烧香啊!上次给你画的镇宅符很管用吧?我今天再给你画三幅?保证你们家宅上下一整年都平平安安,只收你两百文钱,买二赠一,多划算!”
她这张脸变得可真够快的,带着小丫鬟来上香的无知妇孺们上钩的可真不少,三幅勾勾画画的破纸符就卖两百蚊,真黑!
我撇撇嘴,叹口气,看人家五十岁的大婶都能靠算命自己养活自己,我穿越到大唐盛世,居然没有一技傍身,现在弄得一无是处,连自己肚子都填不饱,真是还不如一个算命的大婶。
我茫然的在街上走着,身上的衣裙因昨晚被水泡过,湿漉漉的越来越紧,难受的很。现在是上元节,应该立春了吧?可风吹在脸上仍旧像刀割一样疼。
突然一阵寒风刮过,地上的黄土被风吹着旋转而来,天阴郁的像要掉眼泪。我的命呀!怎么这么苦?
早上那一晚稀粥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肚子又开始鸣叫起来。以后,我可怎么活啊?总不能真的去找个破碗加入丐帮吧?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每次都被花奴骗,境遇一次不如一次,还不如当个舞优被卖来卖去的好,起码有饭吃啊。回想起昨晚花奴与我失散的时候,拼命的大喊:“一直往南走!延生观什么别管!”
这延生观听上去像个道观的名字?说不定是花奴认识的人?他带我去道观干什么?不过,道士什么的虽然臭了点,但心地还是应该不错吧?不然早上那个臭道士也不会施舍给我一碗粥饭了。
别管什么,总之管饭就行,叫我为奴为婢也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