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楼简到刘东海办公室汇报皖江船务的事情。说自己去看了现场,留程胜在那里全程关注。刘东海听后非常着急,毕竟又是牵涉到大额贷款。生怕对皖江船务公司有致命的打击。楼简连忙告诉刘东海,保险公司承担赔付以后,皖江船务公司损失不大。
楼简和刘东海一起来到行长办公室,徐宗明正在看徐兰兰送来的参加行长竞聘海选前几名的个人材料。徐宗明撇了一眼,有点尴尬。
楼简装的没事一样,笑嘻嘻的。
这小丫头只添香,不添乱。
刘东海刚刚说到皖江船务,徐宗明就说他已经问清楚了,没有风险。
徐兰兰本来准备走了,看楼简进来,就坐旁边不走。
刘东海走后,楼简说她有个建议,问徐宗明让不让说出来。
徐宗明知道楼简是老实人,也不刁钻古怪,就说:“说吧,我听着。”他看徐兰兰坐沙发上,指指沙发,让楼简坐下来,自己也离开办公椅,坐过来了。
“我看总行的人就算你最老实,平时在外面也不请政府领导吃饭,在外面的开支比几个支行行长还要少。你算过10月份以后的财务费用跟全年的占比了吗?”楼简说完,看看徐兰兰,逢呲必“董”,觉得有点歉意。
“算那个干什么?我是节约一些,主要是我不喜欢在外面请客招待,在外面招摇干什么,怕别人不知道我是行长吗?”徐宗明觉得楼简在为他打抱不平。
“其他人可不像你这样,各部经理都有签字权,最后各方面的账务都在你这里审批报销了。你也不可能方方面面的查看什么,倒不如像‘村务公开’一样,也搞一个‘行务公开’。”楼简继续说:“我和那些老行长比,办公费、差旅费、会议费、招待费,还用不了他们四分之一的。我看他们经常开着单位的车在外面吃吃喝喝、K歌玩乐。个人开支太多了,有些根本就不是为了工作。想玩,为什么非用公款呢?”
徐宗明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是应该收紧费用开支,许多职工都有意见了。”
楼简狡黠的说:“‘财务公开’对你有利。许多人盯着董事长的位子,不仅仅是董事长工资高,还冲着许多特殊的权利和待遇来的。你把权利和待遇定死了,青江的柳董事长再来也没有意义了。还跟你抢位子干什么?”
徐兰兰觉得楼简讲的有道理,这个小丫头这几天肯定是绞尽脑汁的想计策。看怎么做对徐宗明有利。
“我看你还是先找那个岳行长商量一下吧,她使用的费用应该也不多。”徐兰兰本来是要说那个D罩的,说了一半改了口。
徐兰兰又说:“你即使走了,也不要便宜了别人。”
“徐行长不会走的。”楼简嚷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徐兰兰也不跟她计较,盯着徐宗明眼睛看,想看出什么破绽来。徐宗明“呵呵,呵呵”两声就没有了下文。
“你打电话喊岳行长过来啊。”楼简以为自己这个计策好,能够阻止柳友权来皖江。她上午躺在床上想,怎么也不能让柳友权过来,他来了,徐宗明很可能就要去青江。去青江怎么行?在那里可是举目无亲。
徐宗明想的当然不像她们这样浅薄,但缩减财务开支是应该到会上讨论的。另外,“行务公开”在全省应该还没有先例,如果实施了,肯定也有很好的效应。
岳姗来了。
缩减开支就必须砍掉别人在外面的签字权,已经习惯大手大脚使用公款的人,一时肯定不能适应,会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来抵触这个决定的。
找网络推手!
岳姗说:“让一些对总行和对领导层有意见的职工在两个QQ群提出来,在线交流。基层员工当然会支持他们的言论,通过一场辩论,我们最后做决定。”
“找谁比较合适?”徐宗明问。
“被总行以各种手段处理过的人,或者被总行亏待过的人。他们没有签字权了,对别人大吃大喝心存不满又没办法干预,鼓励他们说话。你可以说服孔胜兵、洪俪、查让友、潘文辉他们加入对话圈。对于你这个掌权者来说,善待那些愿意同你讲道理的‘不合作’的员工,让他们‘督促’你来完成这项工作。”
查让友和洪俪一直和董事长徐三明不合作。特别是洪俪,因为儿子没进农商行,出去打工了,对徐三明恨的咬牙切齿。徐宗明找查让友谈心两次,他算是给了徐宗明面子,卖了房子还清贷款,从此与农商行再无瓜葛。上次请他担任贷款QQ群管理员,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但还经常在QQ群督促总行领导清收宁德钢铁公司和皖江棉业的大额贷款。
“友俪”服装制造有限公司也不跟农商行来往。
查让友是因为中午喝酒,而被董事长撸掉支行行长职务的,对领导大吃大喝行为肯定深恶痛绝。只是他已经内退了,对总行心灰意冷,不像孔胜兵一样找麻烦。
让他们站出来说话,是最好的办法。
只有这样。否则“行务公开”会招来中层干部的一片骂声。毕竟,有签字权的都是领导。徐宗明觉得几个臭皮匠在一起推出新规,能够让匡一发、吴天、柯芳春、沈其进这些人都有气没地方撒的事情也很好玩。
这时,钱方虎上来,询问徐宗明晚上有没有时间约王建斌。
徐宗明说:“本来应该请你们三个美女吃饭的,感谢你们给出了好主意,现在没机会了。”
楼简本来准备回金山,听徐宗明这样说,感到很可惜,打个招呼就走了。岳姗一贯对王建斌没有好感,不愿意和他搅在一起,自然也不愿意参加这个饭局。
徐宗明让钱方虎请王建斌到开发区旁边找个饭店,建议王建斌把查让友找出来,小范围几个人喝酒谈心。
徐兰兰担心他晚上喝许多酒,就问要不要她开车去,徐宗明知道查让友一定会破口大骂徐三明,徐兰兰去了尴尬,就说自己下班时打的过去。
徐兰兰知道徐宗明是故意丢开她,但楼简和岳姗都不去,她就放心的回家陪奶奶吃饭。兰兰是个懂事的孩子,奶奶以前不喜欢她,嫌她是个丫头片子,可她现在一点也不记恨奶奶。她把父亲应该尽的孝道都扛在自己肩上。
钱方虎和查让友不太熟悉,以前一个在山区,一个在圩区,年龄又相差十几岁,也没有来往过。钱方虎打电话给查让友,说在“友俪”旁边请老主任王建斌吃饭,请查让友一起聚聚,聊聊天。
洪俪听说老领导王建斌在这里,就和查让友一起过来了。
其实,他们现在也很忙,做的是外贸生意。刚刚起步,加工企业利润空间不大。又逢美元贬值,人民币坚挺,很难的。
宁德钢铁和营业部接触,一直就是洪俪设下的一个局。洪俪一开始就清楚那帮人想空手套白狼,在赌博。赚了钱就你好我好,亏本了当然拍拍屁股溜之大吉。洪俪当然不是想害老领导王建斌,她将宁德钢铁经过营业部推进农商行,就是想将整个农商行拉下水。让宁德钢铁埋葬徐三明、搞臭皖江农商行。
洪俪知道总行领导批贷款时,不管贷款的风险,首先规避个人风险。仅仅因为贷款没收回来,不足以对他们人生构成威胁,毕竟他们是干这个工作的,失误在所难免。如果贷款有风险了,经办人要承担责任,那谁当行长呢?所以,洪俪潜伏在宁德公司时,极力鼓动孙盛和袁定国给农商行领导送钱、送物、送女人。终于将1000万贷款条件都不符合的那帮乌合之众组成的公司,实现了顺利贷款1。9亿元的神话。
在洪俪即将出手的时候,徐三明死了。
洪俪变成了风清扬,空留一身独孤九剑,却没有了敌人。
没有了对手,洪俪反而倍感寂寞。洪俪也没有心情跟徐宗明、吴天斗法。农商行再辉煌,她也不嫉妒,农商行万劫不复,跟她也没关系。她在宁德公司也赚了不少钱,现在就安心经营她自己的公司。
王建斌现在也没心思谈农商行、谈贷款,就问问洪俪公司的事情。在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时,徐宗明到了。
几个人煮几瓶花雕酒,边喝边聊天。王建斌问徐宗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他现在是惊弓之鸟,时刻担心要倒更大的霉。
“没有事情,真的没有事情,就是想跟老主任喝杯酒。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我现在年轻,在岗位上,到你们这个年龄,我不在岗,年轻人也陪我喝酒嘛。”徐宗明解释。
既然没事,王建斌就能够放开。昔日的下属,现在已经是上司了。能够专门找他喝酒,他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人只有落魄了才能看开。最近在家里想,以前那么尊重匡主任,却鬼迷心窍了要跟他争位子,结果什么都没争到,在农商行还弄的里外不是人。和匡主任撕破了脸,现在也不好意思去大楼上班。反正没有岗位了,年龄也过了,等内退吧。”王建斌说的伤感,都哽咽了。
“王主任,回头我再找个机会约你和匡主任一起吃饭,你们俩老同事、老哥们之间,以前纵使有许多不是,也能够冰释前嫌的。”
“嗯,好吧。”
“这几个月到内退年龄的几个人,都还在上班。我不赞成内退,看过年以后新董事长来了怎么决定。”人少,喝酒都很随意,徐宗明也不站起来敬酒,碰碰杯就喝。
“徐行长怎么不能任董事长呢?”洪俪问。
徐宗明笑笑说:“允许我参与竞争,我就参与。不通过竞争,组织上任命谁就是谁,我想当也没有用。”
“那你也要争取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这么年轻,总要要求进步嘛。”查让友说。徐宗明还在金山的时候,查让友就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的。
“我是怎么上来的,你们都清楚,我又没有什么后台关系。叶超有黄市长撑腰;胡风有汪局长在后面;柳友权直接跟省联社领导要求的。我靠不到任何人,这个事情不好办。”徐宗明自己想想也无奈。
王建斌听了也觉得徐宗明没有希望。
洪俪最恨的是徐三明的工作作风,她微笑着问:“如果你当董事长,不会跟你大哥徐三明一样对待职工吧?”
“呵呵,每个人的工作方式都会不一样。董事长是从外单位来的,一开始需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有些事情可能做的过了头。我要是当董事长,业务上的事情,肯定只是协助,决不会大包大揽的。越俎代庖会被别人骂的。我们这些老员工在一起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了,总有感情的,对待人的方面也可能人性化一点。我要是太强硬了,你们都会骂我的啊。”
王建斌说:“宁德钢铁的贷款,要不是董事长抬出董事会压你,在你这里给否决了,我也不会这样倒霉的。以前天天告诫你要小心放贷,就没想到自己摔了这么大的跟头。”
对于这些,徐宗明也不好评价。
洪俪看他伤感的样子,就说:“如果徐三明没有死,处分应该是徐三明背的。现在是把责任下放了。‘行贷会’没有通过的贷款,他就应该知道是有问题的,是他强制性的要放出去,就应该是他承担责任。”
“查行长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不过,你清楚那时候我自己都保不住自己。在会议上,我讲的话也不响。”徐宗明转移了话题。
“现在天天在外面吃吃喝喝,都是公款,这些人应该要整顿。我本来要在外面跟拍徐三明三公消费的事情,老查怕事,不让我做。”提起老查的事,洪俪还是耿耿于怀。
“他人都死了,洪姐也别再怄气了。不过,洪姐说的大吃大喝现象,现在还存在的,徐行长要杀杀这个坏风气。员工都有意见了,但我们有权力签字,不请别人吃饭,有时候也过意不去,其实,下班了也想回家。”钱方虎说。
徐宗明笑笑,无奈的说:“可是,有些人已经应酬习惯了,我刹这个风,不遭群起而攻之啊?”他看看查让友又说:“除非是查行长带头说,带领许多职工来声讨我。整个农商行只有查行长有权带头说狠刹吃喝歪风。”
洪俪问:“徐行长,你今天来这里,是不是看上我们家老查了?”
“不是的,我一个星期前就跟方虎说,要和已经退下的几个老行长聚聚,联系联系感情。现在是就事说事,我不能在你们面前维护吃喝歪风。你们这些老大哥、老大姐提的正确建议,我肯定要认真接受。”徐宗明停了停又说:“如果查行长在两个QQ群提议,我一定会从今天开始执行的,晚上绝对是我个人结账,如果报销,就是我言行不一。”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打铁还需自身硬。”洪俪说。
查让友考虑一会儿对徐宗明说:“徐行长,冲着你这份诚意,我查让友在两个QQ群提,再进农商行网站发帖,大不了让那些行长骂我心里不平衡。前两年我真的不平衡,其实现在已经心如止水,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安然无恙,不怕别人说话了。”
“那好,肯定有几个行长在第一时间跟帖赞成的。不赞成的人也不会公开反对。我现在就赞成了,我们山里出来的人都小气、抠门,反正从来就不会大手大脚的开支。”钱方虎笑嘻嘻指着徐宗明喊服务员埋单。
在“友俪”公司旁边,查让友坚持埋单,被徐宗明拒绝了,他要养成个人埋单的习惯。